我叫萬超。
    出生在一個貧窮殘缺的家庭。
    但我從未埋怨過命運的安排。
    因為它雖然給我關上了門，卻給我打開了一扇窗。
    我已經不記得母親的樣子了，父親也是個便宜父親，但我有一個可愛聽話的妹妹。
    可能是家裏窮的緣故，其他人提起他們的弟弟妹妹時總是一副不耐煩的表情，嘴裏念叨著什麽“被爺爺奶奶慣壞了”、“七歲八歲狗都嫌”、“未來家產的有力競爭對手”之類的話，但在我的印象裏，小凝從來沒有讓我感到操心過，她一直都是天底下最懂事的妹妹。
    無論是小時候那個跟在我後麵的跟屁蟲，還是現在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姑娘。
    我深知自己的家庭條件，所以為了妹妹能過上更好的生活，我想盡辦法去做了我這個年齡段能做的所有事。
    學習，鍛煉，打小時工，甚至是獻血那樣的有償活動。
    當然，害怕小凝擔心，後麵的那些事我都是瞞著她的。
    我沒有一刻為自己的付出感到過不值，因為我知道，我們的救贖是雙向的。
    破舊狹小的出租屋，一張不大的藍色小圓桌。
    多少個夜晚，我和小凝都是拚了命似地寒窗苦讀。
    正是因為我們沒有可以依靠的家庭背景，也向來不是天賦型選手，所以隻能通過努力學習，去盡可能多地改變彼此的命運。
    錄取通知書下發的那一天，當得知我報考的大學是江城本地的一所普通二本時，一向要強的小凝在我麵前哭得泣不成聲。
    她說哥，我知道，我都知道，如果不是為了給家裏省錢和照顧她，你不會受限於這座小城。
    我卻笑著安慰說，就因為我是你的兄長，所以才要背負起責任，攢錢供你考上一個好的大學，要是身份對換的話，我相信你也會做出和我一樣的選擇。
    對於我的話小凝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埋頭默默刷起了手中的試卷。
    她知道，無論嘴上說什麽，都不如實際行動來得有效。
    而結果也並沒有讓人失望，在高三這個衝刺的階段，小凝的成績穩步提升，基本穩定在了年級前十。
    如此優異的成績，再加上還是在江城二中這樣的市重點高中裏，考上一所名牌大學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至於我，也許是在外獨來獨往慣了，也不覺得現在的大學有哪裏好或者不好。
    總之日子有了盼頭，那就是好的。
    想必再過不久，我就能看到小凝收獲鮮花掌聲的場景了……
    本該是這樣的。
    但這一切願景，都在那個雨夜被砸得支離破碎——
    小凝差點就被人侵犯了。
    僥幸我趕到得及時，事情沒有發展到最糟糕的一步，但這種事對於任何一個平凡的女孩來說，打擊都是巨大的。
    我有想過通過法律程序為自己的妹妹維權。
    但還沒等我有所動作，一雙無形的手就像是在幕後操盤一切，完全沒有留給我一點反應的時間——
    所有我能想到的證據都被銷毀了，並且自那天起，極具針對性的流言蜚語在江城二中快速擴散，甚至還有一些社會閑散人員會在校門口蹲守，對小凝進行人身攻擊和性騷擾。
    多重打擊下，小凝的成績一落千丈，麵容也是日複一日變得憔悴。
    我知道，這是報複，但作為普通人的我深感無力。
    我痛恨自己的無能，同時在心裏譴責這個不公平的世界。
    但無謂的泄憤根本毫無意義。
    看著小凝眼中逐漸喪失的色彩，我像是有了某種不好的預感，極力勸導她不要有輕生的想法。
    麵對我像是即將溺亡之人的請求，小凝笑著搖頭說不會，因為她從小就害怕看到一個人死後的樣子。
    我相信了妹妹的話，卻沒想這是她此生唯一對我說的謊。
    第二天的黎明到來之前，小凝自殺了。
    她留下了一封充滿愧疚的遺書，以及一筆積攢多年的積蓄。
    ……
    看著手中不斷滴落鮮血的匕首，我因憤怒失去的理智逐漸回歸。
    簡直就像是重複了很多次一樣，我再一次殺死了魏永忠。
    我想我要感謝這場莫名其妙的遊戲，不管它是出於哪種目的，至少都為我創造了能夠手刃仇人的環境。
    我要感謝命運，感謝它把魏永忠的房間安排在了我的頭頂。
    我要感謝張夢琦，如果不是她讓所有人把群聊昵稱修改成門牌號和姓名，我還得繁瑣地去確認目標的位置。
    我還要感謝陳婷婷，這個從一開始就敢走出房屋，親眼目睹了我殺人，卻說要幫我保守秘密的女人。
    話雖如此，可仇怨得報，我的心裏非但沒有任何喜悅，反而隻有一陣空虛和惘然。
    或許在我眼裏，魏永忠早該是個已死之人了吧。
    如果這個世界存在“平行”的概念，我想每個世界的我，都會做出相同的選擇。
    我沉默著將匕首上的血跡擦淨，並把現場清理了一番，思考著接下來要做什麽。
    該殺的人還沒有殺完，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從這裏出去。
    但另一方麵，這個神奇的地方又讓我看到了希望。
    一個早已被燃盡的希望。
    規則，身份，遊戲……
    這些東西都可以統稱為神跡。
    如果是神跡，如果這世間真的存在神明，小凝說不定就能死而複生……
    我決定了。
    在親眼見證我所希望看到的神跡前，我要想盡一切辦法活下去。
    即使是身負累累殺業，也必須要活下去。
    下定決心的這一刻，我的思緒像是被拉回到了那晚雨夜。
    天空飄落著仿若無因的輕雨。
    我抬起頭，看到了一道介於真實與虛幻之間的身影。
    祂的身形被夜幕般的鬥篷完全籠罩，兜帽下的麵容看不真切，周身灰霧翻騰，無數眸含幽冥之火的亡靈無聲飛逝。
    仿佛對於祂來說，存在的意義便是讓整個世界失去原有的聲色，轉而沉入絕對的死寂。
    “……”
    這就是屬於我的命途嗎……
    我伸出手，走上前，接受了祂的賜福。
    我叫萬超。
    是一名“暗殺者”。
    於灰霧中，我預見了“死亡”的噩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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