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確實是個問題。
    林奶奶歎了口氣，說道：“你可以去鄉下收一些蔬菜來鎮上賣，別在菜市場附近擺攤，容易被市場管理員驅趕。”
    “你去幾個廠子附近試試，隻要蔬菜足夠新鮮，肯定有不少人買。”
    “現在很多年輕夫妻下班後，買菜不想跑太遠，價格合適的話，他們會選擇就近買菜。”
    宋宣點了點頭，“我也有這個想法，不過最近恐怕不行。”
    “我失憶後，爹娘把我當成易碎的瓷器似的，生怕我一不小心就走丟了。”
    林奶奶微微一笑，“這是他們太在意你了，你多體諒體諒，別嫌他們嘮叨。”
    “等時間長了，他們這種焦慮自然就會緩解了。”
    宋宣唉聲歎氣地說：“希望如此吧。”
    三人走到樓下，快到平時一起玩耍的小夥伴附近時，林旺家使勁晃著小舅的手說：“小舅，我想飛起來！”
    “快，就是現在，讓我飛起來！”
    “怎麽飛？” 宋宣有些不解，伸手從他胳膊下穿過。
    “對，就是這樣，準備起飛！”
    林旺家調整了一下姿勢，讓自己更舒服些，然後踮著腳尖往上示意他將自己舉起來。
    宋宣無奈地將人提起來，滿足他這個小小的心願。
    “哇嗚～起飛啦！”
    林旺家歡呼雀躍，張開雙臂模仿著展翅高飛的樣子。
    “旺家，趕緊給我下來！別纏著你舅舅鬧，自己有多重心裏不清楚嗎？”
    八歲的小男孩分量可不輕，林奶奶見狀眼皮直跳，生怕這舅甥倆一塊兒摔倒。
    何況宋宣身上還有傷，也不知道恢複得怎麽樣了，加重了他的病情，她可怎麽和親家母交代？
    “沒事，讓他玩會兒。”
    宋宣看著朝這邊跑過來的幾個孩子，瞬間明白小外甥為什麽要 “飛” 了，無非是小男孩的虛榮心在作祟。
    事實，也的確如他所料。
    “旺家，你舅舅跟你越來越像了！”
    “你舅舅力氣好大，能把你舉得好高！我爸都舉不動我，真羨慕你。”
    “你舅舅真好，不僅長得好看，還陪你玩遊戲，我們倆換個舅舅好不好？”
    ……
    孩子們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言語裏滿是對林家旺的羨慕。
    林旺家樂得哈哈直笑，開心得不行：“不換，不換！”
    “其實，你們的舅舅改改也能用，別輕易放棄呀，不然他會傷心的。”
    林奶奶無奈道：“是旺家長得像他舅，可不是他舅舅長得像他。”
    孩子們哪管這些，七嘴八舌地追問：“都一樣嘛！林奶奶，您確定旺家不是他舅舅的孩子？”
    林奶奶被問得哭笑不得：“…… 當然不是了，外甥像舅是常有的事，你們呀，說不定也像自家舅舅呢。”
    孩子們立刻炸了鍋，紛紛抗議：“才不像，我舅舅壯得跟熊似的，我可不要長那樣！”
    “就是！我奶奶說我跟我爸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眼就知道是親生的，半點兒都不像旁人！”
    “我長得像爺爺，跟舅舅一點兒都不沾邊。”
    ……
    宋宣被這一片聒噪的童音包圍，隻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內心充滿煎熬。
    林奶奶見孩子們對 “像舅舅” 這事反應這麽大，生怕再鬧下去影響不好，趕緊笑著打斷：“好啦好啦，快去玩你們的吧。”
    “旺家的舅舅吃過飯就得回家，我們要去買菜了，就先不聊了哈。”
    “好吧。”
    大家還想讓旺家求他舅舅帶他們玩，聽見林奶奶的話，也不好再開口，免得耽誤他們時間。
    孩子們依依不舍地望著在上麵呼吸新鮮空氣、學大鵬展翅的小夥伴，眼裏滿是羨慕。
    這麽英俊又會捧場的男人，怎麽不是自己的舅舅呢？帶出去多有麵子啊！
    “行了，這下滿意了？你舅疼你，什麽都依你，你是不是也該心疼一下你失憶的舅舅？”
    走出家屬院，林奶奶忍不住拍了下小孫子的屁股，催他趕緊下來。
    “嘿嘿～”
    林旺家笑了一聲，望著舅舅線條分明的側臉，湊上去和他貼貼，接著說道：“小舅，放我下來吧。”
    宋宣從善如流，放下孩子後活動了一下有些發酸的手臂。
    他的力氣就是普通男人的水平，並沒遺傳母親的怪力。
    原身是個從不健身、很少勞動的普通男性，身子十分嬌貴，所以不像經常幹農活的男人那般孔武有力，一直舉著個五十多斤的孩子，對他來說確實有點吃力。
    “小宣，給你添麻煩了，下次別慣著這孩子。”林奶奶歉意地看著他說道。
    宋宣摸了摸小家夥的腦袋：“沒事，再過兩年我就舉不動他了，趁著現在還能舉起來，陪他玩一會兒也無妨。”
    “……”林家旺聽到小舅的話，感覺天快塌了。
    的確如此，自從哥哥年齡大了之後，就沒人再帶他“飛”了。
    林奶奶臉上漾開一抹淡淡的笑意，想要好好回報宋宣，知道他有做生意的打算，便仔細給他介紹起周圍的環境。
    她告訴宋宣，鎮上哪些地方人流量大，適合做買賣；哪些地方監管嚴，得格外留意。還特意叮囑他，做生意得按規矩辦手續。
    比如，無論是開鋪子，還是辦廠子，都得到工商部門登記，把營業執照領到手才行；要是想做食品生產或者開餐館搞餐飲服務，必須辦理健康證明。
    \"無照經營是違規行為，\"
    林奶奶加重了語氣，\"你在這事兒上可不能含糊，要是不辦手續，真被監管部門查到或者讓人舉報了，不僅得停業整頓影響生意，還得麵臨罰款影響口碑。\"
    她頓了頓又說：\"咱們這兒雖說監管不像大城市那麽嚴，但你也別存著僥幸心理。”
    “同行之間難免有競爭，有些人見別人生意好就眼紅，說不定就會拿無證經營、或者沒有健康證這事兒舉報對方。\"
    “我明白，現在還不到開店的時候，沒那麽多資金。”
    “對了，林嬸，這些手續能在鎮上辦理嗎？”
    宋宣聽得格外認真，時不時插句話問些細節。
    “不能，你得到縣裏的工商局和衛生防疫站去辦理這些手續。”
    林奶奶耐心地一一作答，腳步隨著說話聲慢慢往前挪。
    走著走著，他們就到了農貿市場。
    林奶奶帶著宋宣和小孫子直奔賣雞鴨的攤位，可現在時候不早了，雞鴨肉類食品早就被人搶購一空。
    賣魚的攤子倒還剩幾條巴掌大的白鰱，隻是宋宣連著吃了兩天魚，實在提不起興致。
    但林奶奶要招待他們，他不好說掃興話，心想自己不吃，外甥們也能吃，便沒有發表意見。
    “老板，這魚怎麽賣？”
    林奶奶望著水裏遊動的魚，問道。
    女老板回道：“五角錢一斤。”
    林奶奶又問：“全要了多少錢？”
    “您都要的話，給你算三角六分一斤。”
    這些魚都是她自家池塘養的，水缸裏就剩下這幾條魚。
    女老板見她誠心買，給了個優惠價。
    “老板，能幫忙殺一下，簡單處理不？”
    林奶奶也是沒轍，市場裏的肉都賣光了，就剩這幾條小魚，招待客人總不能連個葷菜都沒有，隻能湊合用了。
    “可以。”
    女老板應著，立刻從水中撈出魚，特意說明道，“我們平時是不提供殺魚服務的，您是今天最後一位顧客，就幫您處理下。”
    她怕老太太以後趕上他們忙時也要求殺魚，特意把醜話說在前頭。
    “嗯。” 林奶奶不鹹不淡地應了聲，“你稱吧。”
    女老板稱完說：“五條白鰱一共一斤五兩，你給五毛四分。”
    宋宣打開放錢的包，想付這一筆賬。
    林奶奶趕緊攔住他，快速數出錢遞給老板：“哪能讓你掏錢，別跟嬸子爭。”
    宋宣想著錢也不多，便沒再爭著買單。
    買完菜往回走時，他們在路上看見有人賣鹵菜。
    林奶奶去挑鹵肉，宋宣瞧見不遠處有人拉了一車西瓜在賣。
    他對林奶奶說：“林嬸，那邊有人賣西瓜，我帶家旺去買瓜，您買完鹵菜過來找我們就行。”
    “行，”
    林奶奶正挑著菜，抬眼望了下賣瓜的位置，便應了聲讓他去。
    夏日天熱，買西瓜的人不少。
    宋宣怕去晚了沒有好瓜，趕緊牽著小外甥走上前，看著這一地西瓜，低頭問他：“家旺，你會挑西瓜嗎？”
    “會！我娘教過我，小舅要我挑嗎？”
    林家旺聞言，眼睛瞬間亮了，滿是期待地望著宋宣。
    “你來挑吧，選兩個好的。我都忘了怎麽挑了。”
    宋宣盤算著，一個留在三姐家，一個帶回去給家人吃。
    “您等著瞧！我肯定給您挑兩個最甜的！”
    林家旺同情看著宋宣，拍著胸脯保證，大方地說：“不會也沒事，我可以教您訣竅。”
    “我媽說，買瓜不能買敲著‘邦邦邦’的，也不能買‘噗噗噗’的，得買敲著‘蹦蹦蹦’的！”
    這會兒，宋宣和小外甥就在瓜攤前，周圍全是來買瓜的人。
    聽見這童稚又認真的話，不管是會挑瓜的還是不會挑的，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小朋友，你懂得還挺多的。”
    “你這麽懂，能幫叔叔挑一個嗎？叔叔不會挑啊。”
    “阿姨也不會。”
    “大娘也不會。”
    “妹妹也不會。”
    ……
    大家都嘻嘻哈哈地打趣他，想看看這位小 “懂哥” 會是什麽反應。
    林家旺知道這些人在逗自己，輕哼一聲說道：“那跟我有啥關係？不會挑就使勁敲，敲壞哪個算哪個！”
    “你這小子，蔫壞！”
    “真是看錯你了啊，小兄弟。”
    ……
    眾人笑著打趣幾句，便沒再繼續逗他。
    林家旺暗暗翻了個白眼，很快挑出兩個西瓜，回頭衝小舅說：“小舅，我覺得這倆不錯，包甜！”
    宋宣指了指外甥選的瓜，對老板說：“就要這兩個。”
    “西瓜八分錢一斤。”
    老板說了西瓜的價格，見他沒意見，便拎起瓜上秤。
    “一共二十一斤五兩，合計一塊七角二分。”
    “你確認一下。”
    宋宣打開包，數好錢遞過去，提醒他。
    “數額沒錯，我這兒不提供袋子。”
    老板收下錢點數，確認無誤放入包內，特意提醒了一句。
    “……”
    宋宣無語了片刻，隻好把手裏拎著的魚遞給外甥，自己一手抱一個十斤左右的西瓜。
    “小舅，你抱得動嗎？要不給我抱一個？”
    林家旺還記得小舅是傷患，關切地問了一句。
    “能，不用擔心。”
    宋宣沒那麽脆弱，見林奶奶走了過來，便問道：“您還有別的東西要買嗎？”
    林奶奶見他抱著兩個大西瓜，詫異道：“你咋買了兩個？”
    宋宣把兩個西瓜的去向，安排得明明白白：“一個給你們和外甥們吃，一個我帶回去給孩子吃。”
    “你這也太破費了，我們在鎮上生活買什麽東西都方便，下次可不許這樣了。”
    林奶奶歎口氣，嚴肅道：“我知道你掙了點錢，可也別這麽亂花，你還有孩子要養呢。”
    盡管宋宣不喜歡聽這種言論，但他知道她是為了自己好，點頭道：“買吃的不算亂花，您放心，我今天掙了不少，不會打腫臉充胖子。”
    他頓了頓，又說：“聽村裏人講，我以前挺混賬，為人處世很糟糕，所以在村裏很不受待見。”
    “像我這樣討嫌的人，多半給姐姐姐夫、還有您和林叔添了不少麻煩吧？您就當這是我的‘改過瓜’，吃了就接受我這遲來的道歉。”
    林奶奶聽到這兒，忽然停下腳步，心情頗為複雜，“小宣，這樣看來，失憶對你來說未必是壞事。”
    “你就當一切重新來過，這時候還能看清楚身邊的朋友是人是鬼。”
    “隻要你往後好好過日子，別再像從前那樣渾渾噩噩，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宋宣認真點頭：“嬸子，我記住了。”
    “小宣，等你真改好了，生活穩定了，嬸子給你介紹對象。”
    林奶奶想起兒媳說他這次出事是因為村裏一個寡婦，以為他想女人了又補了句。
    現在她可不敢給這小子介紹對象，哪怕宋宣長得再俊，那也是耽誤人家姑娘。
    害人不淺的事情不能做，會有報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