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傳承盛景,偏見盡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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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簷角墜下的雨珠在青磚上砸出細小凹坑時,蕭雲天正用指腹撚開銀票邊角的墨漬。
李讚助人塞來的五十兩銀票上,"萬寶錢莊"的印戳恰好遮住了"偽"字缺失的那道橫鉤。
"這墨裏摻了鬆煙。"他對著暮色舉起銀票,看那些刻意模仿瘦金體的字跡在雨中洇開,"王八羔子倒舍得下本錢。"
郭啟蹲在告示欄下用草莖戳銅版畫,突然扯住半幅斷裂的拓片:"蕭哥快看!
這《匠魂賦》拓本分明是拿張老今晨新刻的碑文浸了醋——"話音未落,巷口飄來一縷浮動的薔薇香,混著西洋鍾表店特有的機油味。
蕭雲天反手將銀票塞回袖中,抬腳碾碎地上半塊紫紗碎片:"陳掌櫃摔的釉色裏摻了辰砂,這帽紗倒透著孔雀石的青。
走,咱們去會會這位愛穿洋裝的"舊相識"。"
傳承基地的雕花木門被推開時,三十七枚銅鈴同時作響。
張老藝人正在給素胎勾描青花,聽見動靜頭也不抬:"西廂房第三架多寶閣,你要的東西在鈞窯筆洗底下。"
泛黃的《天工圖誌》裏夾著三張戲票,蕭雲天指尖拂過票麵暗紋時,係統突然在耳邊炸響刺耳的電流聲。
他盯著票根上"霓裳閣"三個描金小字,突然想起上月蘇新興追捧者們包場時砸碎的那套粉彩茶具。
"勞駕張老明日唱全本《遊園驚夢》。"蕭雲天將戲票拍在案上,青花料在宣紙上洇出半隻斷翅的蝶,"記得用那套景泰藍的杜麗娘頭麵。"
雨絲斜斜穿過雕花窗欞時,王藝術評論家們正對著滿牆銅版畫指指點點。
領頭那位捏著鍍金單柄眼鏡,鏡鏈上墜著的翡翠蟾蜍隨笑聲顫動:"蕭公子莫不是要我們看這些泥腿子捏泥巴?"
蕭雲天抬手掀開垂落的湘妃竹簾,四十名學徒齊刷刷舉起手中的素胎。
雨聲忽然變得粘稠,濕潤的陶土在少年們指間舒展成青竹的弧度,七十二種拉胚手法在光影中流轉如舞。
"這是宜興失傳的絞胎技法!"最年長的評論家突然撲到工作台前,鼻尖幾乎貼上旋轉的陶輪,"《考工拾遺》裏說這種技藝要取辰時露水調和紫砂——"
郭啟適時遞上描金漆盤,盤中七隻茶盞映著天光泛起粼粼虹彩。
蕭雲天屈指輕彈盞沿,龍窯特有的鬆風回響驚得評論家們後退半步:"王先生可知,您推崇的東瀛天目盞,燒製秘法正是從這絞胎技法裏化來的?"
暮色四合時,戲台前的羊角燈次第亮起。
張老藝人戴著點翠鳳冠登場刹那,簷角銅鈴突然無風自動。
當"原來姹紫嫣紅開遍"的唱腔攀上最高的椽子,老藝人甩出水袖卷起案上青瓷瓶——瓶身繪著的十二美人竟隨唱詞變換姿態。
"這...這是雙麵彩繪?"王評論家手中的眼鏡跌碎在青磚上,"不是說光緒年間就沒人能掌握在釉下繪製動態圖的——"
蕭雲天倚著朱漆立柱輕笑,看係統積分在視網膜上瘋狂跳動。
戲台暗處忽然閃過半截紫紗,他抬手擲出茶盞,飛旋的瓷片精準削斷幕布係帶。
轟然墜地的帷幕後,陳掌櫃的西洋手杖正抵著李讚助人的後腰。
"蕭公子這鈞窯盞摔得可惜了。"李讚助人僵硬地轉動脖頸,懷表鏈子纏著三張偽造的銀票,"王某人的批語值二百兩,但您這場戲......"他話音戛然而止,張老藝人甩出的水袖卷著個檀木匣子落在案上,匣中泛黃的契約書墨跡未幹——正是半年前李記當鋪強占張家窯場的憑證。
雨聲漸歇時,蕭雲天望著評論家們手忙腳亂修改批注的背影,突然聽見郭啟在耳畔低語:"蕭哥,城西畫舫新來了批蘇杭繡娘。"他轉身望去,河麵漂浮的蓮花燈照亮了二十八個學徒的笑臉,而更遠處的碼頭上,數十輛裝著綾羅綢緞的馬車正碾碎滿地月影。
暮色裹著最後一縷雨氣沉入護城河時,傳承基地的朱漆牌匾下已堆起七層紅綢禮盒。
郭啟蹲在青石台階上,用銀鞘匕首撬開盒蓋,忽地笑出聲:"蘇家那個鑲金嵌玉的公子哥,居然送了整套徽州鬆煙墨。"
蕭雲天倚著門廊拋接青玉鎮紙,看河對岸畫舫上飄來星星點點的彩綢。
前日還在霓裳閣嘲笑泥胚粗鄙的錦袍少年們,此刻正擠在臨水軒窗前爭搶陶泥,十指沾滿赭石色的釉料也不以為意。
有個戴水晶單片鏡的公子哥兒,捧著拉胚失敗的歪嘴茶壺直嚷要供在祖宗案頭。
"蕭哥瞧見那個纏枝蓮紋食盒沒?"郭啟用刀尖挑起張灑金箋,"城南劉侍郎家的廚娘說,她們夫人現在用絞胎瓷碗盛燕窩,西洋琉璃盞全賞給貓兒當食盆了。"
雕花窗欞外忽然飄來幾聲熟悉的西洋鍾響,蕭雲天挑眉望去。
隻見曾跟在蘇新興身後砸碎粉彩茶具的紫衣少女,正提著改良旗袍的裙裾,小心翼翼跨過門廊下晾曬的七十二色釉料板。
她發間那支巴黎定製的水鑽簪子,此刻歪歪斜斜插著支張老親手雕的竹節碧玉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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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駕..."少女嗓音裏還帶著三月前包場霓裳閣的傲氣,指尖卻誠實地摩挲著工作台上未完工的琺琅彩鼻煙壺,"這纏枝蓮的描金筆法,可能...可能速成?"
蕭雲天剛要開口,戲台方向突然傳來清越的磬音。
二十八個係著靛青圍裙的學徒列隊而出,每人掌中托著件新燒的瓷器。
走在最後的圓臉少年突然踉蹌,懷中那個兩尺高的霽藍膽瓶眼看要墜地——斜刺裏飛來半截湘妃竹杖,輕輕巧巧將瓷瓶挑回原處。
"張家窯場的"遊龍驚鴻"手法,倒讓你這猴崽子練成了。"張老藝人撚著白須從影壁後轉出,杖頭還粘著片孔雀藍釉。
躲在廊柱陰影裏的灰衣人見狀轉身欲走,卻被郭啟甩出的銀票攔住去路。
"陳掌櫃的辰砂釉配方著實精妙。"蕭雲天踱到灰衣人跟前,指尖捏著片泛紫光的瓷片,"隻是下次雇人仿製《天工圖誌》,記得別找城南那個連瘦金體都描不利索的窮秀才。"
灰衣人袖中滑出半塊鎏金懷表,表蓋上"甲"字徽記在暮色中一閃即逝。
河心突然炸開朵翡翠色的煙花,映得他額角細汗如星子閃爍。
遠處畫舫上傳來蘇杭繡娘新譜的《百鳥朝鳳》,襯得他拂袖而去的背影愈發倉皇。
七日後,當第一縷晨光吻上窯頂的嘲風脊獸時,李讚助人帶著十二輛裝裱考究的馬車堵住了巷口。
郭啟蹲在屋脊上數錢箱,突然瞥見領頭那匹棗紅馬額間綴著枚眼熟的翡翠蟾蜍。
"王老先生把畢生藏畫都捐了?"蕭雲天掀開某隻鎏金藤箱,指尖拂過整摞泛黃的《匠魂賦》真跡。
最底層木匣裏,靜靜躺著方沾染墨香的雞血石印——正是王評論家用了四十年的"觀妙"私章。
暮春的風裹著槐花香漫過庭院時,二十八個學徒的結業作品展驚動了整條朱雀大街。
曾經空蕩的西廂房如今擺滿描金漆架,最顯眼處供著尊三尺高的雨過天青釉觀音像。
郭啟說那眉眼像極了蕭雲天,惹得來送繡樣的蘇杭娘子們躲在屏風後吃吃地笑。
這日傍晚,蕭雲天正在核對下月巡展的貨單,忽見郭啟攥著個玄鐵匣子衝進書房。
匣麵浮雕刻著九重牡丹纏金絲,鎖眼處嵌著枚會轉動的琉璃八卦盤。
"方才有個戴青銅麵具的小廝扔在門房。"郭啟邊說邊用匕首撬開機關,"說是給"破雲見月之人"的..."
匣中靜靜躺著的素箋無字,隻在角落印著枚朱砂勾勒的飛燕銜花印。
那燕子翅膀的弧度,竟與蕭雲天上月為霓裳閣重繪的《霓裳羽衣譜》分毫不差。
窗外忽有夜風穿廊而過,卷起案頭未幹的畫稿,露出半幅殘缺的西域石窟飛天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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