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筱綃再也聽不下去，抓起包就往外跑“我知道了，我馬上回去！”她一邊快步走向會場外，一邊打開手機訂機票，最早一班飛回上海的航班還有一個小時起飛，她幾乎是用跑的衝向機場。一路上，她的心像被一隻手緊緊攥著，又急又悔，她怎麽就忘了趙啟平那骨子裏的驕傲呢？他最討厭別人說他跟她在一起是圖錢，她這哪裏是驚喜，分明是幫了倒忙。
    飛機降落在上海虹橋機場時，天已經黑了。曲筱綃顧不上回家放行李，直接開車去了趙啟平的家。她站在門外，按了好幾遍門鈴，裏麵卻一點動靜都沒有。她掏出手機打他的電話，聽筒裏傳來的隻有冰冷的“您所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
    她不死心，又開車去了醫院。急診科、住院部，她幾乎找遍了他可能在的地方，問了好幾個相熟的護士，都說沒看到趙醫生，下午他接了個電話就提前下班了，不知道去了哪裏。
    夜色越來越深，曲筱綃坐在空蕩蕩的車裏，看著醫院大樓亮著的零星燈光，心裏像被掏空了一塊。她又給趙啟平打了幾個電話，依舊是無人接聽。她甚至發了信息，解釋自己不是故意的，是想給他驚喜，求他別生氣，可信息發出去，如同石沉大海。
    最後，她隻能開車回了自己家。推開家門，偌大的客廳裏隻有她一個人的腳步聲。她脫了鞋，將自己摔在沙發上，手裏還緊緊攥著手機，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始終沒有等來那個熟悉的名字。
    她知道趙啟平生氣了，氣她自作主張，氣她讓他在姚斌麵前丟了麵子，更氣那句傷人的“吃軟飯”。可她真的是好心啊，她隻是想對他好一點，怎麽就變成了這樣？
    窗外的霓虹透過窗簾縫隙照進來，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細長的光帶。曲筱綃蜷在沙發上，第一次覺得這個家這麽冷清。她不知道趙啟平去了哪裏，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才能消氣，更不知道該怎麽才能讓他相信自己的心意。手機被她緊緊抱在懷裏，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可除了幹坐著等待，她什麽也做不了，隻有滿心的慌亂和懊悔，在寂靜的夜裏一點點蔓延開來。
    夜色像一塊被墨浸透的絨布，沉甸甸地壓在黃浦江的水麵上。江風卷著水汽，帶著秋季特有的涼意，一遍遍掠過防汛牆，也一遍遍刮過趙啟平的臉頰。他就那麽站在江邊，腳下是冰涼的水泥地，身後是城市璀璨卻疏離的燈火，身前是翻湧著暗濤的江水，仿佛站在了世界的邊緣。
    從黃昏到子夜，又從子夜到天際泛起一絲微弱的魚肚白，趙啟平不記得自己在這裏站了多久。風鑽進他的衣領，貼著皮膚遊走，寒意早已順著血管蔓延到四肢百骸，可他像是感覺不到冷，或者說，身體的冷遠不及心裏的翻江倒海。腦子裏像有無數個聲音在爭吵，一會兒是曲筱綃笑靨如花的樣子，湊在他耳邊喊著“嗲趙”；一會兒是她朋友們那些帶著刺的話，像冰錐一樣紮進他心裏；一會兒又是自己內心深處那點可笑卻頑固的驕傲，在現實麵前搖搖欲墜。
    他掏出手機，屏幕亮起時刺得他眼睛生疼。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未接來電，全是那個熟悉的名字——曲筱綃。每一個未接來電，都像一聲追問，問他在逃避什麽，問他打算如何麵對。手機在掌心微微發燙，像是揣著一顆不安分的心。
    江風又一次掀起他的衣角，趙啟平深吸了一口氣，那口氣裏帶著江水的腥氣和淩晨的清冷，卻奇異地讓他紛亂的心緒平靜了些許。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就像這江水，無論如何繞彎，終究要奔向它的歸宿。他滑動屏幕，按下了那個爛熟於心的號碼。
    電話幾乎是立刻就被接起，聽筒裏傳來的，是曲筱綃帶著濃重哭腔的聲音，像被雨水打濕的幼獸在嗚咽“喂，你終於給我打電話了，你終於想起給我打電話了……”她的聲音裏滿是委屈和控訴，說道“我還以為你把我電話都刪了呢！你們不是知識分子嗎？知識分子不是應該講道理才對嗎？不接電話是不是不對？我一直在給你打電話，你一直不接電話，你知不知道我很擔心你……”
    斷斷續續的話語裏，是掩飾不住的焦灼和恐慌。趙啟平閉了閉眼，江風掀起他額前的碎發，露出眼底的疲憊和掙紮。他沉默了幾秒，聲音因為長時間沒說話而有些沙啞，卻異常清晰，“我很愛你。”
    電話那頭的哭聲猛地一頓，隨即傳來曲筱綃帶著遲疑的聲音“但……”
    “沒有但，”趙啟平打斷她，語氣堅定，帶著一種破釜沉舟般的坦誠，說道“我是真心愛你的，我知道你是在乎我的收入狀況。”
    曲筱綃的抽噎聲再次響起，帶著濃濃的愧疚，解釋道“我這個禮物送錯了是不是？對不起，我隻是想討你開心而已，對不起！”她的聲音裏充滿了無措，像是一個做錯事的孩子，不知道該如何彌補。
    趙啟平望著江麵上掠過的一艘夜航船，燈光在水麵上拉出長長的光影，說道“沒有，你這個禮物我很喜歡，我都聽了一晚上的音樂了。但是它不是我能支付得起的，太超出我支付能力的饋贈，會讓我心裏感到不安。”
    他頓了頓，像是在組織語言，又像是在梳理自己混亂的思緒“以後我會正視我們之間的收入差距，還有消費檔次差距，不能自私到因為我的不足，而約束你的享樂。但你也得偶爾為我克製，比如這個禮物。”
    說到這裏，他輕輕歎了口氣，聲音裏帶著難以言喻的矛盾，“一言難盡，我也很矛盾。其實現在住在你的2101novel.com3，就已經是在蹭你的好處了，可以預料，往後還會繼續蹭，還說這些幹嘛。你朋友說的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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