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陳父陳母後，林不凡和陳南星並肩站在到達廳的玻璃門前，望著窗外起落的飛機，一時都有些沉默。
    “接下來有什麽打算？”林不凡側過頭，看著身旁氣色紅潤的陳南星。陽光透過玻璃，在她臉上投下柔和的光暈，那雙曾經因病痛而黯淡的眼睛，如今亮得驚人。
    陳南星沒有立刻回答。她微微仰起頭，目光似乎穿透了機場的穹頂，投向很遠的地方。半晌，她才輕輕開口，聲音裏帶著一種劫後餘生的釋然和通透：
    “雲南！我想去雲南。”陳南星轉過頭，看向林不凡，眼神清澈而堅定：“我和紅豆……很早以前就約好了，要一起去一趟雲南。去看看蒼山洱海，走走古鎮的石板路，在客棧的露台上發呆，什麽都不想，就那麽待著。
    可你知道嗎？這個約定，拖了一年又一年。總是說等忙完這個項目，等攢夠假期，等下一個合適的時機……結果呢？項目一個接一個，假期總是不夠用，合適的時機好像永遠都在明天。”
    陳南星的語氣漸漸帶上了一絲感慨，像是打開了話匣子：“這次生病，躺在病床上，看著天花板的時候，我才真的想明白了。什麽工作啊，升職啊，加薪啊……拚死拚活，爭來爭去，到頭來有什麽用？醫生說晚期胰腺癌的時候，我感覺整個世界都塌了。那時候我才發現，我攢了那麽多假期沒用，想了那麽多地方沒去，還有那麽多……簡單又純粹的快樂，我都沒來得及體會。”
    陳南星頓了頓，目光再次投向窗外廣袤的天空，語氣變得無比認真：“人這輩子，真的太短了，意外也太多了。所以啊，不能再等了。想做的事，就要立刻去做；想去的地方，就要馬上出發。快樂和體驗，才是屬於自己的。不然……萬一哪天人突然沒了，豈不是虧大了？”
    陳南星說著，自己先笑了起來，那笑容燦爛而富有感染力，仿佛已經將所有的陰霾都甩在了身後。
    林不凡看著她眼中重燃的光彩，那是對生命的渴望，對自由的向往，是掙脫束縛後的豁達。
    陳南星說完，轉過頭看向林不凡，眼睛亮晶晶的：“所以，我打算過幾天就出發。林大神醫，你有沒有興趣……和我們一起去放鬆放鬆？”
    林不凡聞言，立刻挺直腰板，擺出一副嚴肅認真的表情，手指在空中虛點著：“去！當然要去！你可別忘了，我是你的主治醫生，要對你的身體負全責的。萬一你去了那邊，高原反應啊，水土不服啊，或者突然嘴饞吃了什麽不該吃的東西，病情有個反複，我在京都這邊鞭長莫及，豈不是要砸了我‘林神醫’的金字招牌？這種自毀長城的事情，我林不凡是絕對不會幹的！”
    看著他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樣子，陳南星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眉眼彎成了好看的月牙：“是是是，林大神醫考慮得真周到！那……我就恭候大駕啦？”
    “必須的！”林不凡得意地一揚下巴，隨即又湊近了些，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而且我跟你說，雲南那邊我熟！知道哪家客棧的露台看洱海視角最好，知道哪條小巷子裏的菌子火鍋最地道，還知道怎麽避開遊客找到真正清靜的好地方！有我這個資深向導在，保證讓你們這趟旅行體驗感直接拉滿！”
    陳南星笑得更開心了，陽光灑在她臉上，連細細的絨毛都清晰可見，充滿了生機與活力：“那我們就說定了！我回去就和紅豆商量具體行程，訂好了票告訴你！”
    林不凡看著陳南星眼中閃爍的期待光芒，笑著點頭：“行啊，等你通知。”
    兩人從機場明亮的到達廳走出來，外麵的陽光有些刺眼。陳南星下意識地往林不凡身邊靠了靠，眉頭微微蹙起，目光帶著幾分不確定地掃過周圍熙攘的人群。
    “阿凡，”她輕輕拉了拉林不凡的衣袖，聲音壓得有些低，帶著點遲疑：“你有沒有感覺……好像總有人盯著我們似的？”
    林不凡正漫不經心地打量著遠處起落的飛機，聞言連頭都沒回，語氣平淡得像在討論天氣：“不是好像，是一直有狗仔盯著我們。”
    “狗仔？”陳南星猛地停下腳步，臉上寫滿了錯愕和難以置信，她順著林不凡的目光方向茫然四顧，入眼的盡是行色匆匆的旅客：“在哪裏？”
    林不凡這才側過頭，嘴角勾起一抹見怪不怪的弧度，他隨意地抬起手，看似無意地指向不遠處幾個分散站立、裝扮普通的人——一個正低頭“玩手機”的年輕男人，手機鏡頭卻微妙地對著他們這邊；一個靠在柱子上“看報紙”的中年人，報紙邊緣露出相機鏡頭的反光；還有一個坐在休息椅上“聊天”的女生，手裏的小型攝像機幾乎與包包融為一體。
    “喏，”林不凡的聲音依舊沒什麽波瀾：“那個穿灰色夾克的，那個拿著黑色手提包的，還有那邊椅子上穿牛仔外套的女生……從我們出來開始，鏡頭就沒離開過我們。”
    陳南星順著他指的方向仔細看去，經過提示，她才隱約察覺到那幾人姿態中不自然的僵硬和視線若有若無的聚焦。她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一直？他們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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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你出院那天就一直在了，這幾天遊玩的時候就在啊。”林不凡雙手插兜，神態自若地繼續往前走，仿佛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小事：“或者說，你還沒出院呢，他們就已經混進醫院開始拍了。怎麽，你在醫院天天上網，沒看到過相關的偷拍照片或者小道消息嗎？”
    陳南星更加懵了，她住院後期雖然能上網，但關注的要麽是病情，要麽是計劃雲南之行，或者是刷刷劇，根本沒留意過這些。她快走兩步跟上林不凡，語氣帶著不解和一絲不滿：“既然你都知道，你……你就不管嗎？就任由他們這麽跟著、拍著？”
    “管？”林不凡像是聽到了什麽有趣的問題，輕笑一聲，轉過頭看她，眼神裏帶著點戲謔，又有點理所當然的張揚：“為什麽要管？沒有緋聞的明星，那還叫明星嗎？既然我選擇當一名天王巨星，這點關注就是我應該付出的代價，是巨星光環下的標配懂不懂？再說了，他們愛拍就拍唄，又不會少塊肉，還能幫我保持熱度，省了宣傳費了。”
    陳南星看著他這副混不吝的樣子，一時竟不知該作何反應，半晌才憋出一句：“那……你還真是挺看得開的。”
    “那是！”林不凡得意地一揚眉，順手攬過陳南星的肩膀，帶著她自然地朝停車場方向走去，完全無視了身後那幾個迅速調整角度、快門聲幾乎要掩飾不住的狗仔：“走吧，送你回去。再讓他們多拍幾張，說不定明天娛樂版頭條就是《林不凡密會神秘康複女友，機場甜蜜同行疑好事將近》，到時候你可就真火了！”
    陳南星一聽“好事將近”四個字，像是被燙到一樣，猛地從林不凡臂彎裏掙脫出來，連連擺手，臉上帶著驚慌：“別別別！你可別亂說！誰跟你好事將近了！我才不要上什麽娛樂頭條呢！”
    她下意識地往旁邊挪了兩步，刻意與林不凡拉開距離，眼神警惕地掃視著周圍，仿佛那些隱藏的鏡頭隨時會撲上來似的。
    林不凡看著陳南星這副如臨大敵的模樣，故意歎了口氣，攤手道：“完了完了，這下明天的頭條標題我都替他們想好了——《驚爆！林不凡機場遭女友無情推開，神情落寞，疑似感情破裂》。”他邊說邊做出一個西子捧心的受傷表情，眼神落寞的好像是丟了一百塊。
    陳南星看著林不凡這副故作姿態的樣子，隻覺得額頭仿佛有黑線垂下，無語地翻了個白眼！
    兩人很快來到了之前停車的地方，林不凡剛掏出車鑰匙，手機就響了起來，屏幕上顯示著“老爸”兩個字。
    “喂，爸，怎麽了？”林不凡一邊解鎖車門一邊接起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林父委屈巴巴的聲音：“小凡，我要和你媽離婚，以後我跟你！”
    林不凡一巴掌拍在腦門上，滿臉寫著無奈和無語。他拉開車門坐進駕駛座，長長歎了口氣：“說吧，這次又是怎麽回事？”
    “小凡，你給評評理！”林父的聲音頓時激動起來：“你媽她像話嗎？她竟然看帥哥不看我！昨天晚上我們看電視，她對著電視裏那個小鮮肉明星笑得花枝亂顫，還說什麽這小夥子真帥。我就在她旁邊坐著呢，她居然看別的男人！這讓我臉麵往哪裏擱？”
    林不凡揉著太陽穴，感覺一陣頭疼：“所以你們就要因為這事離婚？”
    “那當然不能啊！”林父理直氣壯地說：“雖然你媽無情無義，但我可不是那種小氣的人。我可是做過努力的！為了讓你媽多看看我，我可是一直在堅持用蓁蓁送過來的逆轉時鍾的！你摸摸良心說，你爸我最近是不是年輕了不少？”
    林不凡回想了一下上次和父母視頻時的情形，不得不承認父親確實看起來精神煥發，連白頭發都少了很多：“然後呢？”
    “然後用沒了啊！”
    林不凡挑眉，突然明白了什麽：“所以你這次給我打電話過來是要逆轉時鍾對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然後傳來林父略顯心虛的聲音：“你這麽說倒也不完全錯……”
    “老爸，”林不凡無奈地搖頭：“我想蓁蓁給你送的應該足夠你用了。而你現在給我打電話，卻沒給蓁蓁打電話，所以應該不是你不夠用了，而是你又給別人要的，對嗎？”
    林父又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支支吾吾地說：“這個……你張叔叔前兩天來家裏做客，看我用這個效果不錯，就……就要走了兩瓶。然後你王阿姨來串門，也說想試試，我就……”
    “行了行了行了，合著蓁蓁送去的那些，您都拿去搞鄰裏關係了是吧？”林不凡一邊發動車子，一邊對著電話說道：“這樣，我回頭跟蓁蓁說一聲，讓她再給你們送一些過去。但是爸，咱得說好，這東西雖然是自家產的，但也不是大風刮來的，您可不能再這麽大手大腳地送人了啊！”
    林父在電話那頭立刻喜笑顏開，連聲保證：“好好好！一定一定！我就知道我兒子最靠譜！那你忙你的，我去給你媽削個蘋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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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掛斷電話，林不凡無奈地搖了搖頭，父母身體健康，心態年輕，偶爾鬧點這樣無傷大雅的小別扭，倒也是生活的一種情趣，要是不把從自己這裏學的那點東西用到自己身上就更好了！
    不小心聽到林不凡通話的陳南星有些尷尬的說道：“你……你和叔叔，相處得……還挺好的哈。”
    林不凡單手扶著方向盤，另一隻手揉了揉眉心，語氣裏帶著點又好氣又好笑的無奈：“是挺好，前提是他別把從我這兒學的那點‘本事’全用在我身上就行。”
    “從你這兒學的？”陳南星驚訝地眼睛微微睜大。
    林不凡聳聳肩，一副“不然呢”的表情：“你以為呢？沒有我的教導，他豈能取得現在的成就！”
    陳南星想象了一下年輕的林不凡對著年長的林父指點江山的畫麵，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剛才那點尷尬瞬間消散了不少。
    車子平穩地行駛著，很快接近了市中心。陳南星指了指前方的路口：“哎，就在前麵停就可以了。”
    林不凡打了轉向燈，緩緩靠邊：“不需要我和你一起去嗎？”
    “不用啦，我就是去酒店辦點手續。之前生病請了長假，現在要出去旅遊，總得去跟領導打個招呼，把後續的假期安排好。”陳南星推開車門，轉身對林不凡笑了笑：“你忙你的去吧，不用等我。我這邊處理完就直接打車去紅豆那兒了，我們還得商量去雲南的行程呢。”
    林不凡點點頭：“行，那你有事隨時給我打電話。”
    “知道啦！”陳南星關上車門，隔著車窗朝他揮揮手，轉身走進了酒店大門。
    林不凡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旋轉門後，這才重新發動車子，匯入車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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