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遙走到楊廷和的麵前：“大人，既然你想弄清這個案子，那再簡單不過。自下官任南陽府推官以來有一個習慣，就是喜歡在這大街上進行公審公判，接受全體人民的監督。”
    不等楊廷和發話，直接吩咐人在大街上擺起了公案，路遙問楊廷和：“大人，這個案子是你來審還是我這個南陽府推官來審？”
    楊廷和就算是再不要臉，他這一會兒也不敢自己來。他雖然是個欽差大臣，現在最牛逼，但是他也隻是來這兒臨時辦事兒的，辦完了他就得滾蛋。在這期間如果敢他敢插手地方司法，那就犯了官場的大忌。
    不管楊廷和願意還是不願意，今天既然場子架在這兒了，也隻有路遙這個南陽府推官和南陽知府最適合審這個案子。楊廷和隻能靠邊站。
    楊廷和也看出來了，路遙這是要跟他杠上了，雖然惡心的像吃了個蒼蠅，但還是硬著頭皮道：“本官豈會插手地方司法工作，當然是你來審。”
    3班衙役手拿水火棍兩排站好，路遙坐在公案後邊，一拍驚堂木：“現在升堂，請原告陳辭。”
    藥鋪的掌櫃範興東把剛才給楊廷和說的話又給說了一遍。
    路遙又問他有沒有其他要補充的，範掌櫃想了想，就說沒有了。
    路遙大聲喊道：“鎮平縣令沐春風出來。”
    沐春風從迎接欽差的隊伍裏走出來，站到了堂下：“本官鎮平縣令沐春風。”
    路遙道：“沐春風，我且問你，當日疫情爆發，我下令讓你收繳整個南陽府所有的藥材，由府衙統一集中管理，然後按照藥方熬藥救人，等疫情結束，把剩餘的藥材盡數歸還，並且補償所有藥店的損失。這個差事你是怎麽辦的？”
    沐春風回答道：“當日我收到府衙的命令，開始收繳全城的藥材，當時就考慮到日後歸還問題，所以到每一家收繳藥材的時候都有登記造冊。雖然當時事急從權，登記的並不是很詳細，但是登記的時候是讓每一家藥店的掌櫃自己寫的，當時就給他們說的很清楚，貴重藥材要特別登記，一旦在登記冊上找不著，丟了就得自己承擔損失。”
    “並且每一家的藥材在收繳到府衙以後都是分開存放，本官一共在府衙庫房裏劃分了277個區域，正好放整個南陽城277家藥店醫館的藥材，以免混亂放串。”
    “藥材入庫以後，我們隻在每一家的藥材堆裏抽出了可以用來治療本次疫病的藥材，其餘的藥材一兩都沒動。”
    “三天以後，本官號召全城的大夫進行義診，在義診之前，已經讓他們各家把自家的貴重藥材先拿回去，以免丟失，從庫房拿出的時候也有登記造冊。”
    “至於範掌櫃這裏到底有沒有那兩株千年人參，有沒有在第1本冊子上重點記錄，義診的時候有沒有拿回去，這些我不太清楚，需要去查一下賬。”
    從沐春風的陳詞上來看，沐春風也算是一名實幹型的官員。從收繳藥材到後續處理，每一步都做得幹脆利索，清清楚楚。
    路遙問楊廷和：“欽差大人，沐縣令的做法可有不妥之？”
    楊廷和道：“沐縣令將事情做得清清楚楚，自無不妥。可是你們南陽府擅自強行收繳藥店的藥材，這可是有為禍地方，強賣強賣之嫌。”
    路遙道：“沐縣令所做的事情是當時我下的令，至於我下的命令是否合適，我已經將全部的賑災過程上書朝廷，自有朝廷定奪。我們今天隻論範掌櫃丟失千年人參之事。”
    路遙又道：“沐縣令把你的登記造冊拿上來，本官要現場查驗。”
    沐春風回答道：“大人，今天是迎接欽差大人，那冊子200多本，幾十斤重我怎麽能帶在身上，現在還在府衙檔案庫放放著呢，我馬上派人回去取。”
    路遙道：“這裏離府衙來回不過兩刻鍾，我們就在這兒等著。範掌櫃，你也別跪著了，站起來等消息吧。”
    沒過多大一會兒，果然有一個衙役手裏捧著兩本冊子回來了。
    路遙拿起第1本冊子，翻開讀道：“北關大街仲景藥鋪，掌櫃範興東。共收藥材644種，706袋。其中貴重藥材如下：犀角一對重1斤3兩6錢。藏紅花一包，重八兩四錢，南海特供珍珠一袋，共12顆，重9兩7錢……”
    路遙從頭讀到尾，珍貴藥材有30多項，偏偏就沒有那兩株千年人參。500年頭的人參倒是有一株。
    路遙把手裏的賬本扔在範興東的腳下：“範掌櫃，你把賬本拿起來仔細看看，本官剛才讀的可有一處錯漏。”
    範興東撿起成本，仔細核對了一遍，道：“大人，您讀的和賬本上完全一致。可是大人我們真的被收走了兩株人參呀！我那人參怕宵小偷去，是藏在桔梗裏的，當時被大人當做桔梗收走了，我那兒真的有人參呀！”
    沐春風這是直接開口了：“我管你有沒有！來人，把當時府衙的政令拿出來給他看！”
    一個衙役拿來了當時府衙簽發的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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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春風把政令接過來，先是展示給周圍的圍觀人看，然後把政令遞到範興東的麵前：“範掌櫃，我一個七品縣令，敢在南陽府所在的府城收繳藥材，肯定是有府衙簽發政令的。這張政令當時你見過沒有？”
    範掌櫃越來越覺得事情不妙，有些遲疑地道：“事情已過20來天，小人……小人不記得了。”
    沐春風發出了一聲冷笑：“哼哼，好一句你不記得了。錢二出來！”
    一個衙門班頭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沐春風道：“北關大街的藥材收繳和治病的藥發放都是歸你管，當時你來範掌櫃這兒收繳藥材的時候，可否給範掌櫃看過政令！”
    錢二道：“大人，出發之前您交代過的。到每一家都要先給他們看府衙的政令，才能收繳他們的藥材。小人帶著人到每一家都是這麽幹的。跟我一起的8個衙門兄弟，還有圍觀的百姓都可以為我作證。”
    路遙直接道：“跟你在一起的8個兄弟，我就不問了，以免有包庇之嫌。範掌櫃的藥鋪開在北關大街，當時圍觀的百姓肯定也是北關大街的人，現在這裏圍觀的有上百的百姓，可否有人看到了當時的情況，站出來為錢捕頭做個證？”
    這會兒還真有人站了出來：“推官大人，小人是對門瓷器鋪的。當時錢捕頭來收藥材的時候，我全程都在圍觀，錢捕頭是先給他看了政令才去收藥的。”
    這時沐春風拿著政令指著其中一行給範興東看：“範掌櫃，你看清楚了，這政令上寫的明明白白，所有收繳藥材都需登記造冊，以便賑災之後歸還。貴重藥材要特別登記。若不登記，造成丟失或者損壞，府衙概不負責！”
    “你把所有的藥材和貴重藥材都登記了，偏偏沒有登記這兩株千年人參。那麽按照衙門的政令，我不管你有沒有，隻要沒在登記冊上的一律視為沒有。”
    不等範興東答話，沐春風接著麵向眾人道：“事情到了現在這一步，是非曲直，大家心裏都明白。”說著拿起了第2個賬本。
    路遙打開了第2個賬本道：“按照這一本出賬上麵記載，在臘月初七當天，仲景藥鋪已經將他們登記的貴重藥材全部帶回。賬本上有清清楚楚的出庫記錄。本次賑災，共用仲景藥鋪各類藥材，折合現銀177兩。錢二，北關大街是你負責，現在你把銀子給範掌櫃，南陽府衙絕不占百姓一點便宜。”
    那錢捕頭躬身行禮道：“大人本來今天就是要把錢給他的，可是範掌櫃非說賬目對不住，我就讓手下把銀子先帶回去了。”
    路遙道：“既然如此，錢捕頭，你給範掌櫃寫一張欠條，你簽字畫押，然後拿上來，再蓋上本官的官印。範掌櫃拿著這張欠條隨時可以到府衙把錢拿出來。”
    路遙又問範興東：“範掌櫃，本官這麽處理，你可滿意？還是要讓本官幫你找一找，你那兩株千年人參到底丟哪兒了？”
    這話的威脅意味就十足了：你tnd立馬給我見好就收，不管你有沒有人參，這會兒你都給我憋著，你再敢炸刺兒，那你就是敲詐官府！
    路遙自從在南陽府上任推官以來積威甚重，他這幾句話直接把範掌櫃嚇得渾身發抖：“大人，小人……小人，滿意……滿意。”
    路遙又麵向圍觀群眾：“既然事情已經解決，案子也明了了，大家就散了吧，別再堵著欽差大人的路了。”
    周圍圍觀的百姓嘩嘩啦啦的一下全部散開了。
    路遙這時戲謔的看著楊廷和：“欽差大人，本官如此斷案，你可有什麽意見？”
    路遙都把案子斷了，連圍觀群眾都驅散了，一切都蓋棺定論了。這會兒才來問楊廷和，這哪裏是在問他的意見，分明就是在警告他：我的欽差大臣，你看看這到底是誰的地盤，強龍不壓地頭蛇，有意見你也給我憋著！
    路遙和沐春風二人看似在斷這一件再小不過的案子，可全程幾乎沒把楊廷和放在眼裏，就是在啪啪打臉。你不是要斷這個案子嗎？我們就現場斷給你看！
    這是赤裸裸的示威！
    楊廷和看著南陽府一眾官員不善的目光，這個死蒼蠅隻能捏著鼻子咽下去。灰溜溜的鑽進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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