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大山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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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巴車行駛了五個小時,穿越了好幾條河流,翻過了無數座大山,終於在一所不大的鄉鎮停了下來。這個小鎮叫普寧鎮,距離城市已經三百公裏左右。
    鎮上一共十幾處村莊,稀稀落落的散在群山之中,最遠的村莊離鎮上四十公裏。十幾個村莊共有一所學校。敏君和學校的老師們的目的地就是這裏的‘愛心小學’。
    小學建在一個平整的山坡上,幾間教舍簡陋不堪,有的地方用木頭支撐著。窗戶上沒有遮擋,四處透著風。屋內的桌椅東倒西歪,到處都破破爛爛的。
    接待他們的是學校唯一的女老師韋從從老師。她是土生土長的普寧人,也是這個鎮上最有文化的一個。丈夫出去打工,她就背著自己的孩子給這些孩子們上課,一個人教所有的科目。
    她向城裏來的老師們介紹了學校的情況:現在學校總共有三十幾個孩子,大的小的共用一間教室。教完一年級的,再教三年級的,給低年級的同學留好作業,再去教五年級的。
    他們大部分都是留守兒童,年輕的人們都去了城市打工,家裏隻剩下孩子和老人了。有的離得遠的幹脆不來上學了。鎮上沒錢,外邊的老師請不來,隻有她一個人教課。課本教材和學習用品少得可憐;學校裏的美術音樂類的教材更是奇缺;體育用品隻有幾根破爛的跳繩和兩個癟了的籃球。就是這樣,孩子們每上體育課時還都爭搶著。希望通過這次考察能呼籲社會上的各界人士多關注這裏的留守兒童。
    接著,鄉裏的領導也來了,鎮長代表鄉政府向城裏老師的到來表示歡迎。又說明了這裏的環境很艱苦,吃住條件很差,比不得大城市,希望大家多多包涵。然後將一行二十多人安排在了鄉鎮府的幾間宿舍裏。剩下的都分散在村裏稍微好些的人家。
    下午,一些老師去整理自己的住處,敏君和另兩位女老師聽了韋從從老師的一節課。
    在課間,一個小男孩引起了她的主意。這個孩子和英傑差不多大,長得很結實,圓圓的臉蛋很好看。敏君悄悄地看了一下他的作業,做得很認真,就是不大說話。一雙眼睛偷偷地盯著敏君看,等敏君看他時,他就低下了頭。
    課下,韋老師向敏君介紹了這個孩子的情況:他叫小山,今年八歲了。父親二年前在采石場被滾落的石頭砸死,母親去年又患上了卵巢癌,不到半年也去世了。家裏還有一個妹妹,三歲了,還不會說話。現在兄妹兩人都跟著年邁的奶奶過日子。小山每天都來得晚,因為他要在上學前把家裏的活幹完,把奶奶用的東西都放在手邊。孩子很懂事,學習也好,就是家裏太不像樣子了。
    敏君主動提出了要留在小山家住。韋老師有些為難:“林老師,小山家裏根本沒法住。”敏君向她說明了來意。韋老師叫過小山來告訴了他,小山禁不住又向敏君看了幾眼,低下了頭。
    放學後,敏君叫住小山,小山臉紅了。
    他吞吞吐吐的說:“老師,我家裏太擠了,你還要住嗎?”
    敏君笑著對他說:“你好,李小山同學,我是廈門來的林敏君。”
    小山的臉更紅了。囁嚅著說:“老師,我叫李小山,今年上二年級。”
    敏君說:“我在鎮上的這段時間就讓我住在你家裏好嗎?”
    小山低聲說:“好是好,就是我家裏太髒了,怕老師受不了。”
    敏君笑說:“沒關係,咱們可以一起收拾幹淨了。”
    小山遲疑的牽住她的手,敏君溫柔的笑著說:“我們回家看奶奶和妹妹去。我包裏還帶了好吃的。”
    當走進了小山的家門,敏君還是驚呆了。盡管無數次想象了那個破爛的家,但是還是沒有想到會這樣破。推開門,地上鍋碗瓢盆擺了一地。破木床上一堆鞋襪衣服,也分不出什麽顏色。四邊的牆黑乎乎,牆邊立著一個髒兮兮的瘸腿廚櫃,裏邊還放了幾副碗筷。屋裏臭烘烘的,黴味,尿騷味,還混雜了別的什麽味,敏君努力克製了一下自己。
    小山看出了敏君眉間的變化,忙說:“老師,您稍微等等,我給你搬個板凳來坐。”
    敏君勉強笑了一下說:“沒事。老師和你一起收拾。”
    昏暗的屋裏,坐著一位老阿婆,正眯著眼睛看著進來的人。旁邊還有一個小女孩也正在看著自己,眼睛迷茫,嘴巴半張著。
    小山對敏君說:“老師,這是我奶奶。那一個就是小溪。”
    阿婆突然問:“山,誰來了?”
    小山靠近她說:“奶奶,這是城裏來的林老師,以後就住在我們家了。”
    阿婆笑笑說:“我眼睛看不見,還以為是龍王家的小姐來了呢。”
    敏君上前笑說:“阿婆您好。”
    阿婆直點頭笑說:“我好。真是水裏頭的神仙,就是長得靈透。”
    小山說:“老師,我奶奶半糊塗半明白,您不要管她。”
    敏君又回身看了看另一側的小溪。小溪出神的望著她,呆呆的眼神裏有了一些變化。敏君從包裏拿出幾顆糖來送給了小溪,小溪怯生生的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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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敏君和小山一起收拾了屋子。在小溪的一側,小山幫她搭了一個臨時的板床,上麵鋪了幹淨的稻草。敏君從包裏拿出一條幹淨的床單鋪上,晚上打算隻蓋自己的一件上衣。
    小溪看著敏君來來回回的身影突然笑了。敏君在小賣部裏買了一點米,一點青菜,一點肉,幫他們做了晚飯。
    吃完收拾完畢,敏君和小山燒了水給小溪洗了臉和腳,找了一件相對幹淨的衣服給她換上。小山幫奶奶也洗了臉和腳。
    夜晚,敏君拿出筆記本放在膝頭寫了點東西。不知不覺中,小山和小溪都湊了上來。昏黃的燈光下,敏君回頭衝兩人笑了笑。
    她在筆記本上寫著:小溪,你的名字真好聽。長得也很好看,就像山底那條小溪一樣清澈。你還活在夢境裏,那是無知無覺的世界。沒有悲傷,更不知愛為何物。但是你一定會醒過來的。等你會說話了,你的聲音也會像溪水那樣清脆響亮。
    緊接著在下邊又寫了:自閉症是孩子常見的心理障礙,通常是在比較封閉的環境下,沒有交流,沒有語言的刺激造成的。更重要的是,缺失了愛。因愛而導致的心裏疾病需要愛來醫治。我要先幫她打開一扇窗,讓陽光照耀她內心的陰影,等一切都明亮起來,門自然就會打開。
    小溪靜靜地看著,不自主的依偎在她的懷中。
    敏君溫柔的說:“小溪,你是個聰明善良的好孩子,我喜歡你。”
    小溪抬頭怔怔的看著她,眼裏逐漸有了光澤。小山忙說:“老師你看,小溪好像聽懂了。”
    敏君看著她笑說:“小溪是我們的朋友,一定能知道我們心裏在想什麽,是不是,小溪?”小溪點了點頭。
    突然嘴裏含糊不清的叫了聲:“媽媽。”小山哭了。
    “老師,都說我妹妹是個啞巴,我就說不是。你看,她會叫媽媽。”敏君將小溪抱在懷中。
    屋裏的阿婆早已睡去。
    敏君抱著小溪,小山也靠在她身邊,三個人坐在屋外一起看著遠處的天空。周圍寂靜無聲,夜色如水,天上的星星晶瑩閃爍,眨著眼睛。
    小山輕輕地問:“老師,你說我爸爸媽媽在天上嗎?”
    敏君溫笑了笑說:“是的,他們都在天上看著你。我們以後也會到天上去,每一顆星星就代表著一個人。”
    小山說:“天上那麽多星星,我怎麽知道哪顆星星是我的爸爸媽媽呢?”
    敏君笑說:“你覺得哪一顆最亮最大,離你最近,哪一顆就是你的爸爸媽媽。”
    小山說:“我找找。”
    小溪突然伸出了手指,一下子找到了最亮的那顆星。“媽媽!”敏君和小山都笑起來。
    敏君笑著說:“小溪真聰明,一下子就找到了。”
    小山望著敏君說:“老師,你長得真好看。比奶奶說的龍王的女兒都好看。”
    敏君輕輕地扶著小山的頭發柔聲說:“小山,龍王的女兒長什麽樣子?”
    小山說:“我沒見過。但是奶奶一直這樣誇長得好看的人。”
    敏君說:“在城裏,有一個和你一般大的男孩,他管我叫姐姐。看到你我突然想起了他。”
    小山問:“他有爸爸媽媽嗎?是個有錢人家的孩子嗎?”
    敏君說:“他沒有媽媽了,但有個很愛她的爸爸。他是個有錢人家的孩子,可是他和你一樣也是個缺愛的孩子。”
    小山抬頭說:“那他也一定很愛你,是不是?你就是他的媽媽對不對?”
    敏君笑說:“他確實很愛我,也把我當成了他的媽媽,他天天盼著我回去呢。”
    小山說:“老師,你這麽好,沒有人不喜歡你。”
    接著又說:“老師,你能在一直住在我家裏嗎?妹妹雖然不會說話,但我知道她也喜歡你。”
    敏君看著他期望的眼神,撫摸著他的小臉說:“我答應你一直住在你家裏。我會想辦法幫你們的。如果有可能,我想幫妹妹看看病,再幫你聯係一所好一點的學校。小山,你是一個聰明孩子,一定要好好的讀書。”
    小山忙點了點頭說:“老師,我聽你的。”夜很深了,敏君抱著睡熟的小溪帶著小山進了屋內安頓好。她又重新走出了屋子,山裏的夜色格外美麗,天上的星空純潔得像大海一樣清新寧靜。
    敏君望著夜輕歎道:“紹華,你在幹什麽呢?在工作,還是在想我?這裏的夜色真是美,如果我們一起看這滿天的星空那該多好。”
    東灣的別墅裏,紹華站在窗前,透過無邊的黑夜看著滿天的星空。“敏君,你睡了嗎?我真的想你。你為什麽老是要離開我呢?”
    黎誌武被一個老朋友約在了一家茶館。陳萬利早就在那兒等著他了。
    “老黎,怎麽現在來喝杯茶的功夫都沒有了?”
    黎誌武看了他一眼說:“你這個人居心不良,還是少見為妙。每次見你都沒好事。說吧,這次又想幹什麽?”
    陳萬利笑說:“瞧你那樣子,敢是被別人嚇破膽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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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誌武說:“我怕過誰,隻是不願意惹麻煩。”陳萬利笑說:“今天就請你喝個茶而已,別想多了。”
    黎誌武冷笑一聲說:“那最好。”
    陳萬利問:“天波的事情我也聽說了。王光耀沒處置你吧?”
    黎誌武說:“光耀的為人我很清楚。他看在我的麵子上不會為難天波的。我真正擔心的是王紹華。”
    陳萬利說:“你說現在的公司哪個部門的領導沒有點灰色收入,偏到你這裏就丁是丁卯是卯的,有點小題大做了吧?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算了。畢竟你老黎也為他立下過汗馬功勞。”
    黎誌武正色道:“別在這兒渾說!天波沒有拿公司的錢。”
    陳萬利笑說:“我自然知道天波是清白的,可是有人不信呢。說不定想借著整天波的機會整你呢。”
    黎誌武說:“整我!他還嫩了點。我跟他老子打天下的時候,他還不知在哪裏呢。”
    陳萬利說:“不過,王紹華比他爸更陰損。你還是小心為上。別弄個晚節不保。”
    黎誌武說:“你有什麽話有本事直接去找王光耀,老是在我耳邊嘰歪什麽?”
    陳萬利鼻子裏哼了一聲說:“我和他早就橋歸橋,路歸路了。原先還念著親家的名分,現在,他越來越顧頭不顧尾了。”
    黎誌武說:“不管你和他怎樣,別把我摻和在裏邊就行了。我才不管你們的爛事呢。”
    陳萬利笑說:“唐思強你們請到了嗎?”
    黎誌武說:“不是說,檔期排不開嗎?怎麽,他又答應了?”
    陳萬利說:“可王紹華硬是把他請來了。他跟你說過嗎?”
    黎誌武說:“這有什麽?就是我沒有王家父子的麵子大唄。”
    陳萬利說:“老黎,不是我替你擔心。我覺得你的好日子到頭了。”
    “用不著你閑扯淡。”黎誌武鼻子裏哼了一聲。
    陳萬利笑說:“不過白囑咐你一句,聽不聽在你。我想弟兄們還是互相合作的好。還有,有時間把那位老高也請出來喝茶。”
    黎誌武說:“老高整天跟黑臉包公似得,主意大得很,你可請不動他。我也該走了,讓人看見不好。”
    陳萬利說:“什麽時候想喝茶了就到這兒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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