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垂釣(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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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多時,一位身著深藍官服、腰佩鎏金腰牌的中年男子沿蜿蜒石徑走來。他麵容清臒,眉骨如刀削般淩厲,雙目炯炯有神,行走間步伐穩健無聲,六扇門總捕頭諸葛正我。
    “臣諸葛正我,叩見陛下。”他在垂釣台前三步外站定,衣擺掃過地麵發出細微聲響,右手握拳抵住心口,左手自然下垂,行完一整套標準的叩拜大禮,姿態恭敬而沉穩。
    “免禮。”皇帝李景炎終於放下手中釣竿,轉過身來,他抬手示意諸葛正我上前,眼中閃過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來,陪朕釣會兒魚。”
    諸葛正我微微一愣,眼中閃過詫異之色,但多年的曆練讓他迅速恢複平靜。他邁著從容的步伐,走到皇帝身側的矮凳坐下。小福子早已機靈地備好另一根魚竿,雙手奉上。
    “謝陛下。”諸葛正我接過魚竿,動作行雲流水,熟練地裝上魚餌,手腕輕揚,魚線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撲通”一聲,水麵上又多了一個浮漂,隨著水波輕輕晃動。
    兩人陷入沉默,唯有柳枝輕拂水麵的“沙沙”聲,與遠處偶爾傳來的鳥鳴,打破這略顯壓抑的寧靜。
    不知過了多久,皇帝李景炎忽然開口,聲音低沉而威嚴:“愛卿今日求見,所為何事?”
    “看來你們六扇門最近收獲不小。“李景炎的聲音平靜如水。
    “回陛下,確實有所斬獲。“諸葛正我調整著魚線,眼角餘光掃過四周。十步之內,隻有小福子垂手而立,其他宮人都退到了聽不見談話的距離。
    浮漂猛地一沉,李景炎手腕一抖,又一尾鯉魚被提出水麵。這次他沒有放生,而是將魚收入身旁的木桶。
    “說說看。“
    禦花園中的池塘泛著粼粼波光,將天邊最後一抹殘陽揉碎在水麵上。
    諸葛正我弓著背,湊近李景炎,壓低聲音道:“雪衣司在京城布下三處重要據點,錦繡綢緞莊負責傳遞密信,那些看似精美的綢緞夾層裏,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清雅書舍是接頭地點,表麵上是文人墨客吟詩作對之所,實則暗藏玄機;而符仙樓...”他頓了頓,喉結上下滾動,“專門用來招待朝中官員,美酒佳肴間,權錢交易暗潮湧動。”
    李景炎手中的魚竿微微晃動,手指有節奏地在竿身上輕輕敲擊,發出規律的“噠噠”聲,似在思索,又似在壓抑內心的情緒:“查出多少官員涉入?”
    “目前確認的有戶部員外郎張謙,他主管錢糧,怕是在賬目上動了不少手腳;禮部主事王煥之,掌管禮樂祭祀等事務,不知利用職務之便為雪衣司打通了多少關節;還有...”諸葛正我聲音更低了,幾乎是貼著皇帝的耳朵:“內侍省,內常侍劉德。”
    “啪”的一聲脆響,魚竿在李景炎手中重重一顫,驚得水麵泛起一陣漣漪。他緩緩轉頭,眼中寒光乍現,仿佛兩把出鞘的利刃:“朕的皇宮裏也有他們的眼線?”
    “不止如此。”諸葛正我麵色嚴肅,在暮色中閃著微光:“據‘灰鳥’交代,雪衣司首領‘寒梅’在京城潛伏至少十年,極可能擁有顯赫身份。十年,足以讓一個人在這錯綜複雜的朝堂中根深蒂固,說不定早已編織出一張龐大的關係網。”
    一陣微風拂過,池塘泛起層層漣漪,吹得岸邊的蘆葦沙沙作響。李景炎忽然笑了,那笑聲裏帶著幾分自嘲,幾分狠厲:“愛卿覺得,此人會是誰呢,或許亦如當初的先帝潛邸身邊之人,南楚天字一號暗探葉蒼鬆那般……”
    諸葛正我剛要開口,涼亭方向傳來一陣窸窣聲。安樂公主揉著眼睛,睡眼惺忪地走出來,披風鬆鬆垮垮地搭在肩上,發間還沾著幾根稻草,模樣甚是可愛。
    “哥哥,你怎麽還在釣魚呀?”她聲音裏帶著剛睡醒的軟糯,可那低垂的眼眸中,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銳利。她的目光迅速掃過諸葛正我和那個裝著魚的木桶,仿佛在審視著什麽。
    李景炎神色瞬間柔和,嘴角揚起一抹寵溺的笑意:“醒了?你這小饞貓,餓不餓?朕讓人給你備了杏仁酪,是你最愛吃的。”
    安樂公主小跑過來,好奇地湊近木桶,眼中滿是驚喜:“哇,釣了這麽多!”她伸手戳了戳其中一條魚的鰓,動作看似隨意,指甲卻不經意地劃過魚鰓內部:“這條最肥,晚上讓禦膳房做糖醋鯉魚好不好?我好久都沒吃了。”
    “諸葛大人也在啊。”安樂公主仿佛才看見他,甜甜一笑,那笑容如春日裏的花朵般燦爛——“你們在聊什麽國家大事嗎?要不要我也聽聽?我保證不告訴別人。”說著,還煞有介事地豎起三根手指,做發誓狀。
    李景炎拍拍她的頭,動作輕柔:“小孩子別打聽這些。去,讓禦膳房準備晚膳,多做點你愛吃的。”
    安樂公主撅起嘴,滿臉不情願,卻還是乖巧地應了聲,轉身離去。走出幾步,又回頭道:“哥哥別忘了答應我的,明天還來釣魚!”說完,蹦蹦跳跳地消失在暮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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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景炎的手突然握緊魚竿,池塘對岸,一隻夜鶯開始啼叫,聲音淒清,仿佛也在為這暗藏危機的局勢而悲鳴。
    “繼續監視,不要打草驚蛇。”皇帝的聲音冷得像冰,一字一頓。“朕倒要看看,他們的網能撒多大。”
    “是。”諸葛正我垂眸應下,玄色官服在風中微微翻卷:“據‘灰鳥’招供,他們計劃在半月後的祭天大典上行刺朝中重臣,製造混亂。臣已篩選出可疑人員名單,共二十七人。”話音落下,四周空氣仿佛都凝重了幾分。
    禦花園的池塘邊,浮漂突然下沉,卻未引起皇帝李景炎的絲毫反應。他身著明黃龍紋常服,手持釣竿,神情平靜得近乎漠然:“雪衣司……也按耐不住了嗎?”尾音拖得極長,似有若無的威壓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諸葛正我神色愈發凝重,上前半步沉聲道:“陛下明鑒。雪衣司行事詭秘,此番動作恐有更大圖謀。臣已命人暗中監控名單上的人員,隻等陛下示下。”
    皇帝李景炎終於收起魚竿,緩緩轉身,銳利如鷹的目光直直地落在諸葛正我身上:“愛卿以為,他們真正目標是誰?”聲音低沉而有力,帶著上位者特有的威嚴。
    諸葛正我沉吟片刻,眼中閃過一絲憂慮:“臣推測,行刺重臣隻是幌子,實則為……”
    “為朕。”皇帝李景炎接過話頭,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冷笑,“倒也說得過去,不過愛卿不覺得這一切都太‘順利’了嗎?僅憑其中幾名重要內線暗探,就能觸及到雪衣司的核心?”他微微眯起雙眼,眼底寒光閃爍。
    諸葛正我肅然行禮,聲音堅定:“陛下聖明,隻是事關陛下安危,臣以為不得不防。”
    李景炎輕笑一聲,抬手拍了拍,太監趙德順立刻小步上前,恭敬地捧上一個紫檀木匣。皇帝動作優雅地打開匣子,從中取出一卷情報,遞給諸葛正我:“看看這個。”
    諸葛正我展開情報,目光微微一凝,指尖不自覺地攥緊了紙張:“果然如此!”情報上密密麻麻記錄著雪衣司的活動蹤跡,關鍵信息旁還用朱砂做了標記。
    “不錯。經錦衣衛朱雀密探徹查,已鎖定雪衣司蟄伏於大燕境內的多處據點。經比對,其中數處與你六扇門此前探得的情報高度重合。”
    李景炎語氣淡然,仿佛在談論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說明,他們的供詞確實是真的,隻是這身份嗎,就有待商榷了。不過朕更傾向於雪衣司與靖安司在相互狗咬狗,靖安司在借朕的刀來殺人。而且其內部一直有傳言,朕之所以能夠快速崛起,登上帝位,其中少不了上屆離雪王朝的支持。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如此一來,也能對朕試探一番,看看燕國實際上與雪離合作的深淺,看看能否見縫插針。”
    “既然他們有心試探!”皇帝李景炎嘴角笑意更濃,眼中卻毫無溫度,“朕自然也要幫幫場子,如他們所願。”
    諸葛正我立刻起身,單膝跪地:“請陛下吩咐!”身姿挺拔如鬆,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忠誠。
    “按未重合的據點名單,抓人,但也要‘不小心’放跑幾個。”皇帝李景炎折下一段柳枝,在手中隨意把玩,“重點監控城南的‘符仙樓’,那裏是雪衣司在京城的重要據點。”話語間,已然布下了一張大網。
    “臣明白,放長線釣大魚。”諸葛正我心領神會。
    李景炎微微點頭,手中的柳枝突然被狠狠折斷,“不僅如此,六扇門還要盡快展開行動,鎮壓江湖武林,這些江湖門派,與地方豪強相互勾結,勢力龐大,各自為政,如今天地封印解除,靈氣不斷滋生,終究會成為朝廷的心腹心腹之患。”
    諸葛正我神色凝重,沉思片刻後說道:“陛下聖明。隻是江湖門派魚龍混雜,盤根錯節,且高手眾多,必然引起江湖動蕩,臣會先摸清各門派的底細與動向,最後給予他們雷霆一擊。”
    “很好。”李景炎目光如炬:“朕命巡衛司,與你六扇門主持滅佛之事,收繳寺廟田產,充盈國庫,增加財政收入。六扇門隻管放手去做,不要畏首畏尾,順朕者昌,逆朕者亡。”
    諸葛正我再次躬身,語氣堅定:“臣遵旨!定當竭盡全力,不負陛下重托。”
    李景炎眼神多了幾分溫和:“諸葛卿家,此次任務艱巨,若有什麽難處,需要朕幫忙解決的,盡管開口。”
    諸葛正我心中一暖,感動於皇帝的信任與關懷,他鄭重說道:“陛下如此信任臣,臣肝腦塗地也在所不辭。目前雖有困難,但臣相信,在陛下的英明領導下,定能一一克服。若真有棘手之事,臣定會向陛下如實稟報。”
    “時候不早了,愛卿回去準備吧。”皇帝李景炎轉身望向重又恢複平靜的池麵,晨光灑在水麵上,泛起粼粼波光。
    諸葛正我躬身退下,走出禦花園時,一陣春風拂過,他卻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少年天子心思之深沉,手段之狠辣,實在令人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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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塘邊,皇帝李景炎重新坐下,拋竿入水。浮漂在暮色中輕輕顫動,像一顆天下不安的心。
    暮色如墨,漸漸浸透整片池塘。李景炎握著釣竿,浮漂每一次顫動,都似是叩擊他心門的鼓點。
    小福子垂手侍立在旁,望著皇帝緊繃的脊背,喉結動了動,輕聲道:“陛下,晚風涼了,可要添件披風?”
    李景炎恍若未聞,死死盯著水麵,突然冷笑一聲:“小福子,你說這天下,是不是就像這池魚?越是掙紮,越逃不過鉤子的算計。”
    小福子心中一凜:“陛下乃真龍天子,天下盡在掌中,定能讓萬民臣服,四海升平。”
    李景炎終於轉頭看向他,笑了笑:“說的好,也不知在何時,朕也能閑成一條淡水魚……”
    說著,狠狠扯動釣竿,清了清釣杆。
    暮色給池塘鍍上層暖橘色,李景炎倚著朱漆欄杆,將餌團捏成圓潤的小球。小福子蹲在三步開外,往竹簍裏添了勺清水:“陛下,禦膳房新製了杏仁豆腐,要不要差人送來?”
    “不急。”釣線劃破水麵,驚散幾尾銀鱗:“前兒你說禦花園的玉蘭開了?”
    “開得正好!西府那株還結了並蒂花苞,奴婢特意叫人搭了暖棚護著。”小福子從袖中掏出塊軟布,輕輕擦拭皇帝手邊的青玉鎮紙:“內侍省新進了蘇繡屏風,繡的正是玉蘭棲雀圖,明兒給您挪到勤政殿?”
    李景炎望著浮漂隨波輕晃,忽然笑出聲:“你倒比朕還操心宮務。上回教你讀的《茶經》,可背熟了?平叛大軍還有幾日,班師回朝啊?”
    “回陛下,還有兩日路程。奴婢背到‘五之煮’了!”小福子眼睛發亮,從懷裏摸出卷泛黃的手抄本:“奴婢鬥膽批注了些心得,還請陛下指點——”話音未落,浮漂猛地往下一沉。
    “有了!”李景炎手腕輕揚,釣竿彎成滿月,銀白的鯽魚在空中撲騰,濺了兩人滿袖水珠。小福子顧不得衣濕,慌忙捧過竹簍:“好肥的魚!今夜讓禦廚做道糟溜魚片,最是下飯!”
    笑聲驚飛了柳梢棲著的畫眉,殘陽把二少年的影子拉得老長,倒映在碎金般的水麵上,隨著漣漪輕輕搖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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