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朝會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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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羿日。
    寅時三刻,夜色仍如濃稠墨汁般籠罩大地,燕京皇城正陽門外卻早已人潮攢動,排起蜿蜒長龍。寒風裹挾著晨霧,在靜謐的空氣中彌漫,將官員們的身影籠罩其中,宛如一幅朦朧的水墨畫卷。
    文武百官身著精致繁複的朝服,手持潔白的象牙笏板,在這寒意與霧氣交織中靜靜等候宮門開啟。偶爾,相熟的官員們壓低聲音,竊竊私語,交談聲在寂靜的夜色裏顯得格外清晰。
    “聽說江北四家已籌措......”一位官員湊近身旁同僚,語氣中帶著些許驚訝與感慨。
    “南邊河道開工才十日就征調了上萬役夫......”另一人眉頭微皺,話語裏滿是對工程進度與人力調配的擔憂。
    “花州那案子聽說牽扯出......”聲音越說越小,帶著神秘與不安的意味。
    細碎的議論聲在遠處傳來的鍾鼓聲中驟然停止。隻見那朱紅宮門緩緩而沉重地開啟,發出吱呀聲響,仿佛在訴說著歲月的滄桑。
    宮門之後,露出內裏筆直而寬闊的禦道,在朦朧的光線中延伸向遠方。群臣見狀,紛紛整肅衣冠,神情變得莊重肅穆,按照品級秩序井然地魚貫而入。
    卯時正,清脆的淨鞭三響,如驚雷般劃破寂靜,在皇城上空回蕩。
    “陛下駕到——”尖銳而悠長的聲音響起,響徹整個大殿。
    李景炎身著絳紗袍,頭戴烏紗翼善冠,腰係玉帶,踏著晨曦步入大殿。較之半月前,帝王眼下隱約可見淡淡青影,卻襯得那雙鷹目愈發銳利。他拂袖落座時,群臣已齊刷刷跪伏在地,山呼萬歲聲震屋瓦。
    “眾卿平身。”李景炎的聲音不疾不徐,沉穩而有力,帶著上位者的威嚴:“按之前議題,朕要聽聽如今各項政務具體進展。”
    工部侍郎率先出列,步伐略顯緊張,他深吸一口氣,大聲奏道:“啟稟陛下,江北四家豪商,現已令其工仿工匠趕製八百具農分發各鄉……”
    然而,他不經意間偷眼瞥見皇帝指尖在龍紋扶手上輕輕叩擊兩下,這細微的動作讓他心中一緊,方才想起還有更重要的事尚未稟報,連忙補充道:“隻是...”
    “隻是什麽?”李景炎微微前傾身體,目光如炬地盯著工部侍郎,聲音中帶著一絲威嚴的質問。
    “四家聯名上奏,為響應變法,各家願意捐獻族產七成,懇請陛下恩準其子弟參與今科舉試。”張侍郎額頭瞬間沁出細密的汗珠,緊張得聲音都有些發顫。他心裏清楚,按律,商賈子弟需三代後方可科舉,這顯然是在與朝廷討價還價。
    殿中霎時響起窸窣的議論聲,如同平靜的湖麵泛起層層漣漪。幾位清流官員麵露慍色,眼神中滿是不滿與憤慨,在他們看來,這是對科舉製度的褻瀆,是商人妄圖打破階層壁壘的僭越之舉。
    禮部右侍郎書更是氣得胡須直顫,雙手微微發抖,似乎隨時都要站出來據理力爭。卻見李景炎忽然輕笑一聲,那笑聲中帶著幾分高深莫測,隨後指節重重敲在龍頭扶手之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準了。不過——”
    尾音拖得極長,充滿了威懾力,“但要加以限製...”話雖未說盡,但那暗含的威脅之意已讓滿朝官員不寒而栗,他們深知,陛下看似同意了商人的請求,實則早已布下嚴密的監察之網,不容任何人有絲毫欺瞞。
    就在此時,戶部主事趁機呈上賬冊,小心翼翼地說道:“啟奏陛下,常平倉陳糧售得白銀十八萬兩,已購置的農具種子均記錄在冊。隻是...”他的聲音突然低下去,帶著一絲忐忑與不安:“花州方麵報來的損耗數目,與實際差了三成...”
    李景炎他麵沉如水:“三成?好個花州刺史!”他的目光如冰冷的利刃般掃過群臣,仿佛要將每一個人的心思都看透:“之前陳禦史的彈劾,看來並非空穴來風。”
    話音剛落,都察院一禦史急忙出列,神情嚴肅而鄭重:“臣等已查明,錢崇禮確實貪汙河工銀兩。更在其宅邸地下掘出白銀二十萬兩,皆烙著官銀印記。”
    說著,他呈上一卷畫軸,語氣中帶著憤慨與激動,“這是抄家時發現的《南江水利圖》,圖中標注的薄弱堤段,竟與這些年決口處分毫不差!”
    此言一出,滿朝嘩然,震驚的議論聲此起彼伏。一侍郎忍不住失聲叫道:“這是故意放任洪水!”
    幾位南方籍官員臉色瞬間變得煞白,他們深知,若坐實了借天災牟利的罪名,那可是誅族的大罪,此刻他們心中充滿了恐懼與不安,不知自己是否也會被卷入這場風波之中。
    李景炎緩緩展開畫軸,目光緊緊盯著圖紙上的每一處細節,忽然冷笑一聲:“好精細的圖紙,連朕的工部都未必畫得出。”
    “傳朕旨意,即刻革去錢崇禮花州刺史一職,著錦衣衛將其全族押解進京,斬!”
    朝堂之上一片死寂,唯有燭火在風中搖曳,將眾人的影子映在殿柱之上,忽明忽暗。就在這時,禮部右侍郎顫巍巍地開口:“陛下,那江北四家商賈子弟科舉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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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事朕已應允,豈有反悔之理?”李景炎重新落座,揉了揉眉心:“但商賈重利,他們既然想以捐獻換科舉,朕便要讓天下人看看,朝廷恩典不是白給的。著戶部、工部派人進駐江北,監督物資分發與捐獻落實,若有弄虛作假,不僅取消科舉資格,還要抄沒全部家產!”
    “吾皇聖明。”
    ——————
    晨光刺破雲層,將鎏金蟠龍柱照得熠熠生輝。太和殿內,文東武西,群臣屏息而立,李景炎端坐在九龍金漆寶座之上,玄色龍袍上金線繡就的祥龍,在光影交錯間似要騰空而起。
    話音剛落,刑部右侍郎嚴煥便持笏出列:“啟稟陛下,糧倉一案已有重大進展。臣等奉旨查辦,半月來共查處涉事官員三十七人,糧商十六人。其中雍州知府劉璋、閩清知縣趙德全等九人已驗明正身,定於明日午時問斬。”
    大殿內驟然一靜,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老臣們低著頭,眼角餘光卻在暗中交流——什麽情況,這接二連三的,朝廷查事辦案的效率什麽時候這麽高了?
    不對勁呐!難道是陛下在殺雞儆猴?
    還是參與此案的都是神人?
    “繼續說。“李景炎指尖輕叩龍椅扶手。
    “是。“嚴煥道:“經查,各地糧倉失火確係人為。雍州豪族陳家勾結官府,以沙土充糧,中飽私囊。為掩蓋虧空,趁欽差將至之際縱火滅跡。現已追回糧食八十萬石,抄沒贓銀二百餘萬兩……”
    李景炎微微頷首:”準奏。”
    戶部尚書踏出一步,袍角掃過青磚,聲音中帶著掩飾不住的興奮:“陛下,度田令在京兆府陳寧三縣試點已有成效。清查出隱田十二萬頃,安置流民千百餘戶。這是詳細奏報。”他雙手呈上一本厚厚的冊子,冊頁翻動間,似有墨香飄散在殿內。
    李景炎接過冊子,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著封皮,隨即一頁頁翻看。隨著閱讀,他緊鎖的眉頭漸漸舒展。殿內眾人目不轉睛地盯著皇帝,大氣都不敢出。
    “陳寧知府是誰?竟能如此之快的完成丈量。”李景炎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中回蕩,帶著幾分探究。
    大明府征召人物:湯顯祖:在任浙江遂昌知縣時,推行一係列惠民政策,如抑製豪強、打擊盜賊、廢除苛捐雜稅等,還鼓勵百姓發展生產,使遂昌的社會麵貌煥然一新。)
    “回陛下,是新任知縣湯顯祖。”戶部尚書偷偷瞄了一眼皇帝的臉色,心裏暗自揣測,陛下分明就是明知故問,卻還故意發問,想必是對這湯顯祖極為看重。
    他連忙接著說道:“此人乃陛下親點的‘特才’,到任後日夜不休,深入田間地頭,與百姓一同丈量土地,不畏豪強阻攔,方才如此迅速地完成任務。”
    此言一出,不少官員臉色微變。這些突然冒出來的官員,既非科舉正途出身,又無世家背景支撐,卻個個能力出眾。
    短短半月,就在地方打開局麵,做出一番成績。更可怕的是,他們對皇帝的命令言聽計從,似乎隻對皇帝一人效忠,這讓朝中那些靠家世和資曆上位的官員,心中隱隱生出不安與警惕。
    就在眾人各懷心思之時,兵部右侍郎著頭皮出列,額頭上已沁出細密的汗珠:“陛下,軍改事宜……遇到些阻礙。巡衛所老將抵觸新製,特別是廢除世襲武官一條……”他的聲音有些發顫,每說一個字,都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哦?”李景炎眯起眼睛,目光如鷹隼般銳利,“具體說說。”他微微前傾身體,殿內氣氛瞬間變得凝重,仿佛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兵部右侍郎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涼州府指揮使程老將軍說……說這是要斷將士們的根。朔方衛甚至有士兵嘩變,雖然很快平息,但軍中人心惶惶,許多世襲武官都對此不滿。”他越說聲音越小,生怕一個不小心觸怒龍顏。
    “程老將軍?”少年皇帝突然冷笑,笑聲中帶著一絲嘲諷:“就是那個讓親兵穿著綢緞操練,自己坐著轎子‘巡營’的老爺兵?”
    此言一出,殿中幾位武將忍不住笑出聲來。他們平日裏就對程勇這種不作為的行為頗為不齒,此刻見皇帝當眾揭穿,心中暗爽。而兵部右侍郎則尷尬地站在原地,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陛下明鑒。但軍中像程老將軍這樣的世襲軍官不在少數,若強行推行軍改,恐怕會引發更大的騷亂。”
    “傳旨。”李景炎突然起身,玄色龍袍在晨光中泛起冷芒,周身散發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程勇革除軍職,即刻全家押解進京問罪。”他的話語斬釘截鐵,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
    季海生在一旁暗自點頭,心中對皇帝的果斷頗為讚賞。但更讓老臣們心驚的是皇帝對軍情的了解程度——連一個曾經的邊關老將的生活細節都了如指掌,這說明皇帝在軍中必定安插了眼線,對朝堂內外的一切都有著嚴密的掌控。
    “陛下聖明!”錦衣衛同知朱雀突然出列,聲音洪亮,打破了短暫的寂靜:“臣有本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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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景炎微微頷首:“準奏。”
    錦衣衛同知朱雀上前一步,神情嚴肅:“錦衣衛查獲雍州陳氏與朝中官員密信往來。他們提到‘若度田令全麵推行,各家將損失慘重’,還提到……提到要‘清君側’。”
    “好個‘清君側’!”少年天子怒極反笑,眼中寒光閃爍,周身散發著令人膽寒的氣息:“朕倒要看看,他們準備清的是誰!愛卿,名單?”
    朱雀呈上一卷竹簡。李景炎展開細看,隨著目光的移動,眼中寒光越來越盛。當他目光掃過殿中某位官員時,對方竟雙腿一軟跪倒在地。
    “陛下!臣冤枉啊!”崔浩麵如土色,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滾落:“臣隻是收過陳家幾幅字畫,絕無……”他語無倫次地辯解著,聲音中充滿了恐懼。
    “朕還沒說是誰呢。”李景炎輕飄飄一句話,如同一記重錘,讓崔浩如墜冰窟,癱倒在地。少年天子緩緩卷起竹簡,話鋒突轉:“度田令該擴大試點了。季相以為如何?”
    季海生心頭一震,知道這是要自己表態了。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思緒回到當下:“老臣以為,可再添豫、揚二州。但需派重臣坐鎮,以防地方豪強與朝中勢力勾結,阻礙政令推行。”
    “好。”李景炎打斷道,語氣堅定,“便命況鍾,領豫州,另調姚崇去揚州。這兩人配合默契,定能不辱使命。”
    大唐府征召人物:姚崇:曆任武則天、唐睿宗、唐玄宗三朝宰相,他在唐玄宗時期,提出了“十事要說”,包括禁止宦官、貴戚幹預朝政,減輕稅賦等,為“開元盛世”的開創立下了汗馬功勞。
    大明府征召人物:況鍾:曾任蘇州知府時,嚴懲貪官汙吏,改革賦稅製度,減輕百姓負擔。他還注重教育,培養人才,使蘇州在他的治理下社會穩定,經濟繁榮。)
    又是這兩個名不見經傳的“特才”!季海生暗暗咬牙,一下又見縫插針了,不過陛下安排的人確實個個能力出眾,這著實見鬼了!
    他不得不拱手稱是。這一刻,他忽然意識到,皇帝已不動聲色地織就一張人事大網,將朝堂內外牢牢掌控在手中,而自己這些改革派老臣,在皇帝的布局中,真正的變成了一群馬前卒,終究是一代新人換舊人。從今日自己了解的這些官員來看,能力是不缺的,缺的便是對當地人情風物關係的了解不足。
    “陛下。”一直沉默的大理寺右少卿突然開口,聲音沉穩卻帶著一絲憂慮:“京城各地牢獄已,又人滿為患,是否該……”
    “準,三司盡快核實,輕罪者罰役贖罪,重罪者……”李景炎目光一寒,語氣冰冷如霜:“即刻問斬。”
    他的話語如同寒冬中的北風,凜冽刺骨,讓殿內眾臣又又又再次感受到了這位少年天子的鐵血手腕。
    ? ?問一下,包拯和海瑞那條,查鹽稅的支線的內政過程要不要寫,還是直接帶過?直接來個結果。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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