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之後。
    君紫梵拂袖揮退了幾人，獨獨留下了姚達堇。
    隨著最後一絲腳步聲消失在轉角，姚達堇端坐於蒲團之上的身軀略微僵硬，指尖不自覺地摩挲著衣角。
    他垂眸盯著麵前白玉案幾的紋路，喉結微動，心中已閃過無數個被責問的可能。
    “不必緊張。”
    君紫梵的聲音忽然響起。
    姚達堇猛地抬頭，隻見她指尖凝聚著一縷淡紫色的靈力，如煙似霧般朝他飄來。
    他下意識地閉眼，卻隻覺一股溫潤的力量拂過全身，連日來的疲憊與打鬥中靈力損耗帶來的不適竟一掃而空。
    “多謝長老。”他抱拳行禮，聲音裏帶著幾分難以置信。
    原來君長老留下他，並非是顧及他的顏麵而準備單獨問責他。
    君紫梵放下茶盞，紅寶在她膝上慵懶地翻了個身。
    “知道我為何獨留你一人嗎？”
    姚達堇搖頭，眼中盡是困惑。
    “他們會針對你，皆是我的授意。”君紫梵直視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姚達堇瞳孔微縮，呼吸為之一滯。
    “來我門下拜師，我要看的不是完美的表象。”君紫梵指尖輕叩茶盞。
    “而是真實的你。”
    姚達堇的指尖猛地一顫，失手碰翻了茶盞，茶湯在青石板上暈開了一片痕跡。
    “完美的...表象？”他的聲音很輕，像是自言自語。
    神色間，似是回憶起什麽……
    一個時辰之後。
    姚達堇方才離開了慧心院。
    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穿過各個殿宇及廂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木門在身後輕輕合上，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哢嗒”聲。
    他背靠著門板緩緩滑坐在地上，地板的涼意透過衣料滲入肌膚也未覺察。
    “完美的表象...”他喃喃自語，指尖無意識地互相摩挲著。
    當額頭終於抵上屈起的膝蓋時，一縷散發垂落下來，正好接住了那顆在眼眶徘徊許久的溫熱。
    不知過去了多久，窗外暮色漸深，最後一縷夕陽的餘暉從窗戶間溜走，房間陷入昏暗。
    姚達堇沒有點燈，任由黑暗將自己吞噬。
    君紫梵的話語在他腦海中回蕩，像一把鋒利的劍，刺穿了他精心構築的偽裝。
    “他們會針對你，皆是我的授意。”
    姚達堇閉上眼睛，那些被刻意遺忘的畫麵如潮水般湧來——蕭夜故意讓他喂禽類食物而不教授其方法、不讓他一起晨修；張小禾往他的粥裏放黃連、當麵嘲諷他；阮夢岐投放臭氣丸，擾他恢複身心……
    “我要看的不是完美的表象，而是真實的你。”
    姚達堇忽然意識到，自己已經記不清上一次毫無顧忌地表達情緒是什麽時候了。
    究竟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學會了在憤怒時微笑，在委屈時沉默，在受傷時說“沒關係”呢？
    窗外傳來幾聲蟲鳴，姚達堇睜開眼，借著月光看向銅鏡中的自己——那張臉依舊俊秀，嘴角掛著恰到好處的弧度，連眼中的困惑都被控製在不會失禮的程度！
    多麽完美的麵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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