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請君試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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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片狼藉的酒壇間,一邊坐著一名素衣公子,悠哉遊哉地輕揮折扇,從這個角度隻看得見那弧線甚美的側臉,與垂於兩肩的長長的流蘇。
而正對著他們倆的,卻是一少年,站在酒壇之間,身著米色深衣,仰麵飲酒,酒壇遮住了他的臉,明明已經左支右絀,晃得厲害,卻還是不肯停下。
一直四處打探的侍從有些為難地躬身稟道:“公子,那少年也喝了十二壇。”
孝瑜的視線一直落在那少年身上,侍從還在說著,那人又砰地放下酒壇,雙手捏在壇沿,肩膀微顫,似乎全身重量都壓在雙手之上。
“十三壇了。”孝瑜淡淡地打斷了侍從的話。
硯之盯著少年酡紅中帶著青色的臉,眉峰鎖起。
“昀笙?”
孝瑜轉過頭來,“你認識?”
謝硯之沉吟半晌:“他就是鄔令一戰斬殺阿史的那名少年,說來,也算我的救命恩人。”
若非他及時報信,他和溫禮晏,以及五萬齊軍,隻怕早已於柏穀命喪溫越之手了。
“原來……就是他……”孝瑜眸色黝深,臉上浮動著莫測的笑容,“早就想會會了呢。”
話音未落,他縱身一越,翻身踏上桌麵,腳尖一點,點著堆得密麻的酒壇的壇沿飛身上前。
腰間亮劍。
硯之並不驚訝,習以為常。他拿過被孝瑜置在一旁的第十三壇酒,從袖中拿出一隻青玉盅,倒上三分之二。
酒呈淡黃色,微漾;盅為碧青色,流光。
月白色的廣袖被左手托起,廣袖下的右手緩緩執起青玉盅,酒中酒,人中人,“玉盅整來琥珀光。”
“十裏稻花香,二十年。”
身形鼓動,四下裏眾人一陣驚呼,個個神色訝然地望向空中身影。
凜然的劍氣挾著利鋒直逼向仍自低頭喘氣的少年。
一切如快得仿佛刹那間,沒有人反應過來。
眼見著劍意帶起少年鬢發就要沒他的眉心。
“啪——”折扇一收。
一把紫竹折扇的扇骨堪堪擋在少年的眉心前,擋住了這鋒芒。與此同時,微帶醉意的少年後退一步,抬起頭來,臉上的表情又驚又怒。
素衣的公子微眯媚服,打量著孝瑜的表情,右手的食指與中指夾住了折扇,仿佛接住這劍鋒於他而言是很輕鬆的事情,順手之功。
他的唇角漾著慵懶的笑容,兩指發力。
“當!”劍哀哀低鳴。
孝瑜雙手握住劍柄承受住自劍鋒反彈而來的力量,想要站定腳步,身形卻不由自修地退後。
一退,再退,又退。
他以劍柱地,穩住身形,肩膀微微聳動著,醉意也消了不少。
“以酒會友,兄台出劍卻是何意?”素衣人似笑非笑,將昀笙想問的話說了出來。
昀笙驚魂未定她拍拍胸脯順了順氣,腦子清醒了不少。她將落下的鬢發別向腦後,怒目注視向文眼前莫明其妙出劍之人。
好險啊,要不是狐眼男出手隻怕——
看客們一陣騷動,不由得後退幾步。十裏香的主人當然知道這出劍之人的身份,戰戰兢兢猶猶豫豫地上前,聲者發顫:
“大公子,小店開的是酒場,今日鬥酒盛會,還望,公子高抬貴手,莫要,莫要失了和氣……”
謝孝瑜並不看店主人,目光在素衣人柔美得有些好媚的臉上流轉,“足下何人?”
素衣人收回折扇,“鬥酒之人。”他看向昀笙:“他和你有什麽仇?”
我根本就不認識他!昀笙忿然搖頭。
孝瑜開懷而笑:“仇人?兄台嚴重!謝某不過是一直對那劍誅阿史之人心生好奇而已。
風流出少年,這位小兄弟既能一劍誅殺突厥第一勇士,定是劍術純湛,武藝高強。之前直未能結識,深為憾事,不想今日邂逅於鬥酒之會。
謝某不本,請小兄弟為我試劍!”
話音剛落,一道寒風逼將,卻不是風。
是鋒。
平平一劍斬出,一抹仄然白影倏然閃現,順著這風斬出的方向撲出,咻然一聲飛來。
昀笙早做防備,側身避過這一劍,心中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看來她真不是個安分的命,難得獨自出府一趟就碰個試劍的。
酒勁上來,豪氣穿腸,右手快地劃過腰間劍鞞,也好,也好!她這麽多日子閑起來,倒有些身子骨不習慣呢!
問辛,劍出。
一道無形的氣息在她右手勃然而發,仿佛陽光陡盛,酒場頓時被映亮幾分,銀光飆現。
謝孝瑜神色一凜,廣袖翻舞,劍鋒驟閃,昀笙執劍迎上來,一時間兩個身影打鬥在一起,動如閃電。兩柄長劍互相撞擊,錚錚之聲不絕於耳。
眾人驚謊後退,僅剩的幾位酒客也匆忙避遠。
一片狼藉的空酒壇上,二人借著腳尖之力虛立而鬥,左出右擊,夾攻夾擋,伴隨著劍身撞擊的聲音的,是酒壇破碎,杯觴傾倒的聲音,還有雜亂的腳步聲與眾人的驚叫,一片嘈雜。
素衣人將折扇攤放掌心,打量著扇骨處被孝瑜一劍擊來留下的劍痕,一臉心疼的表情,喃喃道,“小丫頭踩壞了我的鞋,拽壞了我的衣服,現在我的扇子她被她害了……
他一邊搖頭一邊歎息,“這麽大筆賬,怎麽算呢?”
主人家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邊命夥計去撫慰人群,讓眾人安下來,一邊欲上前阻止,可見著那寒冽的兩股利鋒和殺的耐暢的二人,欲前又止,隻能嘴中不停喊道:
“謝大公子!還有這位小公子!停下吧別打了別打了!”
見二人根本沒有停下的意思,他急急跑到正在斟酒慢飲的硯之身邊,心中又氣又急又懼,話也說不利索了。
“四公子,快勸勸大公子吧,這、這……”
謝硯之眼睛望著杯中酒液,麵色冷冷,根本沒有理他的意思,手輕輕搖晃,酒液裏推開一圈細紋,映出那雙出塵靜美的鳳目。
他隻是諦視著手中的一杯酒,氣息平和,沉默不語。
外物如何,是喧是靜,是危是安,都與他無關。
他就隻是靜坐在那裏,毫無擔慮,毫不掛懷,一身月白,渾身高冷,馳駛奔來的整個天下都會在他身四周七寸之地止步。
主人家見他絲毫無理睬之意,跺著腳,嗐聲歎氣,可又懼憚他的身份,不敢忿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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