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聞香識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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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硯之微闔鳳目,“惠泉,四十年。”再睜開眼睛,他總是清冷的容顏似有也多了一分笑容:“似有竹葉氣息。”
    “聞香識酒,”孝瑜笑了起來,伸出一根食指,“老四,留著你的好鼻子好嘴給我贏下猜觶吧。”言罷,他把拎起酒壇,仰麵灌下。
    喉節劇烈地上下滾動著,偶爾有溢出的美酒順著他冷倨的下頷滑下,一滴一滴聚滴成流,錦袍洇開一圈一圈的酒暈,酒香混著衣服的熏香,無言擴散。
    硯之並不看他,神清氣閑,心知這家夥此時終於打算來真的了。
    不一會兒,酒壇空空,又被砰地一聲放在桌上
    孝瑜以袖拭口,站起身來又拿出一壇,臉色絲毫不變。他伸出手,指節在酒壇上輕敲下,微微歎息:
    “老四可猜得出這是什麽酒?”
    孝瑜又歎,不知是在為酒而歎,還是為他而歎,還是為自己而歎,對於這個人的莫名其妙,喜樂無常,硯之早就習慣了,他要什麽時候開始正常起來,也就不是謝孝瑜了。
    酒封掀開,他輕念”似酒托身,借花思人,此等情酒,喝多了傷身。”
    硯之淡淡“大哥若怕傷身,也就不會是章台夢間人了。”
    酒水如流順著壇口逼入他的喉嚨,那酒香似比先前淡了些,卻多了幾分清幽迷離,淺紅的顏色將他的眼角眉梢都添上幾筆風韻了。
    “老四這話,莫非是怪兄弟不攜爾同樂?不如下次大哥帶你一起去見識見識臥香居的新頭牌紅萸姑娘?”空酒壇被放下,孝瑜眼含戲謔。
    硯之輕敲桌沿“桃花。”
    孝瑜哈哈大笑“不錯確手為桃花釀,相傳本東周息夫人所釀,看花滿眼淚,不共楚王言。”
    “息夫人的不言酒。”
    孝瑜一腳踏在椅上,侍從來至身旁,低聲稟道:“公子,還剩二十一桌,最多的是三十五號桌的十一壇。剩下的諸人似乎都難破此記錄。”
    酒場嘈雜聲漸小,諾大的排桌如今隻剩下不到六分之一的人,在場的人,幾乎也都是硬撐著,個個喝得酒皮鼓脹,酩酊大醉。
    十裏香的賬房先生把算盤打得劈裏啪啦,數著銀子,笑得合不攏嘴。
    一杯又一杯,一壇又一壇,眼前隻剩得下那酒水在樽中清漾,耳邊隻聽得到酒入樽的流淌聲了。
    昀笙覺得腦袋有點沉,手上的動作卻是越來越快,酒漿入喉時是陣陣冰涼,流入腹中就是糾雜的一撮火星,接著滾滾燒來,燒得她由內到外的灼熱。
    她像是被施了魔咒一般地連續不斷地灌酒,這久違的液體,讓她在這樣的涼熱夾攻中舒爽無比,酒水過喉,襲卷燒過,將一切都焚燒殆盡。
    仿佛又同看見那個發須花白卻總愛把山羊胡子染成紅色的糟老頭子,一臉肉疼表情地抱看一個酒瓶,搖頭晃腦。
    哼,就知道欺負她,說什麽喝的過他才把般若咒全套教給她,偏心!
    她不會醉呢!
    “小昀兒拿酒來!今個兒淵小子不在,咱趁機會好好灌兩下,祭五髒廟!”
    仰麵狂飲,似有酒水濺出淌過臉頰,一陣辛辣味嗆入鼻孔。
    夜深各去散,醉在錦繡鄉。
    為君沉醉又何妨,隻怕酒醒時候斷人腸。
    素衣的公子以扇掩麵,吃吃地低笑,“沒想到你年經輕輕,一個女孩子,倒是能喝。”
    昀笙狠狠地瞪他一眼。
    其實或許她應該選擇更理智的辦法的,比如去找溫禮晏查清楚這個人是誰,是不是真能幫她解毒。而不是咬牙應下,玩命得喝,隻為一句輕飄飄的承諾。
    甚至都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就要為他贏下七翮斝。
    可惜她不是理智之人,不行理智之事。
    又或者她也並非隻是為了幫他,她又何嚐不是酒癮大發,一時間酸甜苦辣心中五味陳雜,想借此好好發泄呢?又不要她來付錢!
    灌得太猛,昀笙放下酒壇,忍不住劇烈咳嗽起來。胸口大幅起伏著,顯然被嗆得不輕。
    你真得能治好我嗎?
    她很想問,明明聲音都堵在了嗓子眼,可嘴唇還是不甘心地開合著。
    她不想再過這樣欲言不能的生活了!太痛苦了!
    帷幕從殿頂垂下,將大殿分為二。雲煙水霧深處,少女端坐飭邊,長長的素白水袖垂在地上,就如從天幕中裁下的一道月光,灑在她纖細柔弱的身軀上。
    紗影輕動,她望向帷幕後那道青色的影子,眸中有春水化開般的笑容。
    “不日便為秋獮,獮罷呈席公主可會到場?”
    少發垂瞼,沉默片刻,方道:“父皇……不會讓我去的。”
    “公主素來體弱,不若多多出行,想來身體還要好些。”青衣公子溫和道。
    “我欲請求皇兄讓我同去,可是他好久地沒來看我了。”一聲輕歎,流轉在氤氳的浮塵霧氣間。
    “殿下縟忙務繁,可心裏卻一直記掛著公主的病。那日我共伯明前往玉乾官,太子殿下便囑咐時我等尋醫訪藥,望可於公生弱疾有一二幫助。”
    沉默
    少女咬住辱瓣,絞住衣裙的手指因用力而略略青白。
    難言的寂靜。
    良久,一把微弱的聲音自帷幕中低低傳來:
    “子歆姐姐……回來了?”
    一名又一名酒客的壇數被報了出來,場上隻剩下不到十名仍處於位上。
    謝孝瑜便是其中一位。
    白玉般的臉頰沾惹了些許酡紅,美眸低笑,眼角眉梢都是醉意風流。
    謝硯之的目光掃過桌上堆滿了的空壇,不多不少,十二壇。
    加上他手中那壇,便是十三壇,不過硯之不認為他還能再繼續,因為那一壇孝瑜托在手中,遲遲未動。
    謝孝瑜聲音低低“我早說過,必要將七翮斝擎於掌中!”
    “第六十二號桌十一壇半兩!”
    “第八號桌,九壇七兩!”
    “第三十號桌,十一壇!”
    小廝們的唱數聲響起,不耐煩的看客們堅起耳朵聽著,互相賭著今日的最高壇數。
    謝硯之一臉事不關己的表情:“四弟先要預賀大哥了。”
    “莫急,莫急,此話甚早!”孝瑜笑出聲來,伸出一根食指在他眼前左右晃動著。
    接著,食指一動,遙遙指向謝硯之的左方。
    “勁敵還在後麵呢!”
    硯之順著他的食指望去,卻見左方一張桌上也是堆滿酒壇,甚至擱不下了,堆得一地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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