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破法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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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軍的有利局麵維持了整整半年,在謝硯之的威名,已經讓薑國京中小兒夜夜啼哭的地步時,薑國突然出現轉機。
他的每一步戰術都被窺透,他所企及之事屢屢落空,沒多久他就被反吃好幾個子。
“——將……將……將軍!”來報的人戰戰兢兢幾乎是爬到了他的腳邊,“上陽……上陽被反攻下來了!”
他把茶盞往地上一貫,滾燙的茶水濺起,燙得他手背一片紅。
“薑國可真是挖到寶了,什麽人才竟能把硯之逼到這種地步。”卿和俯身去收拾茶盞的碎片,嘴角噙著笑意,眼神卻冰冷如海。
“去查清楚,到底是誰在暗中協助薑國。”
上陽失守後,一道班師令把硯之召回了京都:衛王薨,世子淵踐祚。
新王登基之後,衛薑冷戰。
謝硯之卻不能定下自己的心。衛淵曾明言要薑國交出零陵君,薑國卻一直囚禁,不肯放人。
“去衛國的探子,沒有一個人回來。”卿和遞給他一盞茶,卻是一臉了然的表情。
硯之始終望著窗外。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卿和瞥了他一眼,冷哼一聲,“想去薑國就去吧,別死了就行。”
硯之表情一喜,向她作了個揖,“知我者,卿和也。吾能得卿和為妻,何幸事也!”
臨行前那一晚的月色極好,她從身後抱住要離開屋子的他,不似平時英氣豪爽的她,她抱得那麽緊,瑟瑟縮縮。
“今晚,別走,好嗎?”
他的後背一陣濕潤,令他的心不禁顫抖起來。他忽然明白,無論人前她多麽幹練精明,多麽不讓須眉,她終究是個內心柔軟而敏感的女子。
他回抱住她,發現她瘦了好多,她的身體那麽軟,那麽冷,讓他想要把她深深揉進自己懷裏。
第一次,他在她的屋裏過了夜。
當淩晨到來的時候,他吻了吻她的臉頰,踏上了前往薑國的路程。
窗外樹影婆娑,落在女子的臉上,她睜開眼睛,沉默著坐了起來。
他偽裝成黎國的商人,從黎衛交界出發前往薑國。潛伏數月,他驚訝地打聽到,薑國國主早已重病在床多時,一直執掌重權的,是原已故世子薑時的同母胞弟,如今的新世子——薑辰。
難道這新世子就是破解他陣法之人?如果薑國未來的主人是這等棘手角色,那以後可就不妙了。
硯之進京後不久,通過許陵暗衛的特殊接頭方式聯係到了卿和派去的暗衛。十八暗衛,隻餘一人。
“我們潛入宮內,發現薑世子身邊多了個了不起的人物。”廢了一隻胳膊的暗衛十三道,“那人年紀輕輕,眉清目秀的,做起事來卻狠辣的很。”
“說具體點。”硯之蹙眉。
“那人年紀未至弱冠,清秀瘦弱,我們被捉住時,他在一個人下棋,”十三閉上眼睛似乎是不願想起那一天。
“你們是誰派來的?”少年拈著一枚白子,冷冷一笑。
三名暗衛竟然被他身旁兩名不起眼的侍女拿下,自然沒有人願意招供,他略一思索,落下一子,淡淡道,“用刑。”
滿殿血汙,三名暗衛被各種殘酷的刑罰生生折磨死,那少年就在殿中神清氣定地一個人下棋。清脆的落子聲混合著人的慘叫嘶鳴聲,在這樣寂靜的夜裏,卻沒有招來宮衛的詢問——這個人仿佛是得到了某種特權一樣,未經他的同意,誰也不能踏入這座宮殿半步。
下棋。
硯之喃喃地重複。
“雖然隻捉到三人,可是隱藏的五人與不曾進宮的幾個人,全都被他的人找到了。”想到那人拷問時的手段,十三不禁戰栗。
“聽宮裏的人說,薑世子十分信任他,甚至給他隨意進出宮禁的特權。”
“他……叫什麽?”衣袖下,硯之的手握的青筋凸起。
“似乎是叫,崔昀笙。”
他潛入那座宮殿的時候,那少年癡癡地凝視著棋局,而他探著身子,癡癡地凝視著他的容顏。
安靜秀麗的眉眼,卻似收斂著不屬於這個年紀的凜冽,一如八年前那個月夜。草色蒼蒼,人影婉約。
昀笙,昀笙。
偌大的宮殿隻有他一個人,侍女們也不知道去了哪兒,他輕輕落地,走到他的身後,
“這一步走得好。”謝硯之悄無聲息地繞到他的身後,想趁他不注意突然出聲嚇他一跳。
他依舊是沒有一絲驚訝,修眉一挑,嗤笑一聲:“是嗎?”
他坐到他的對麵,執起黑子。
八年的日夜研習,隻為這一局打敗你。
沉靜的深夜,整座宮殿裏隻有銅漏和落子的聲音。他不言,他亦不言。
直至寅時,他不得不走。
“你知道我是誰嗎?”
“似乎知道,”零陵君以手托頷,眼睛笑得眯成一條縫,“可是不確定。不過你棋下的不錯,我已經很久沒有這麽盡興了,所以不想殺你。”
他垂下失落的眼睛,“公……”
一個“子”字堵在了喉嚨,他拈起一枚黑子放在他的眼前,“你我之間,隻論博弈之道,不談家國戰事,否則,形同此子。”
黑色的粉末從他白皙的指間落下,映著他冷漠的眼睛。
謝硯之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離開薑王宮的,隻是丟了魂魄一般走在薑國的街道,從日出走到遲暮。
為什麽……為什麽啊……你是衛國的公子啊……他癱軟地坐在地上,是因為你被冠上殺害世子之名,這場戰爭的導火線才被點起的啊!我為了你在戰場上浴血殺敵,你卻以謀士之名助敵!
他從貼身的衣襟裏掏出一枚白子,一枚被他珍藏八年的白子。
他忽然放聲狂笑。
那之後每隔數日謝硯之都會潛入宮殿與他對弈,卻沒有一次被宮衛發現。事實上,零陵君所在的宮殿不在整個皇宮的管轄範圍內。薑世子曾下令,不得任何人出去這裏打擾他,任何進入這裏的人也全部由他處理。
無論每一次謝硯之如何旁敲側擊,零陵君始終巧妙回避,或者緘默不言。
“你恨先王嗎?”
終於有一天,硯之忍無可忍,直截了當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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