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骨頭硬得很，刑罰走了幾遭也無用，偏偏又不能真得把人弄死，反而連累他們被上官好一頓罵。因此獄卒們心裏對他們都是怨氣十足。
    不死心的官差們又想出什麽法子折騰起他們了？
    犯人們隱晦地對視了一眼，卻都很平靜。
    他們可不像這些尋常人一樣，身子都經過了大巫的淬煉，才不會輕易地死去，倒要看看這群大梁人還有什麽招數！
    隻恨這一次沒能完成任務，壞了大巫的局。
    令他們沒有想到的是，大理寺的獄卒們沒有如之前一樣，拿出可怖的刑具，而是綁著他們，強行往一條暗黑不見底的通道下去了。
    ——難道他們是要滅口？
    不，不可能的，他們怎麽敢？
    犯人們微微急躁，卻還是被推了下去。
    接著就感到了一股徹骨的寒意，順著腳底慢慢湧上來。
    寒涼沁骨的深水，漸漸淹沒了他們的身子，難以忍受的寒意如同毒蛇咬住了肌膚，深深地刺了下去。
    幾乎是同一時間，犯人們口中發出痛呼來。
    竟然比之前他們在刑架上還要難以忍受。
    ……
    一刻鍾之後，審刑罰人匆匆離開刑室，朝著秦鑠的耳邊，說了幾句話。
    凜冽之色劃過秦鑠的眼底。
    一切都和徐慎君猜測得一樣，才不過把人送進水牢裏，還沒有真正施刑呢，裏麵的寒氣就讓這些人受不住了，紛紛求饒。哪怕還有人嘴硬不肯求饒，卻已經是渾身如同被霜雪凝結，眼見著快不行了。
    他看了一眼徐慎君，對方毫無意外之色。
    “徐先生。”秦鑠朝著他一禮，語氣裏有了懇求之色。
    屏退了其他人，徐慎君道：“秦大人想說什麽就直說吧。”
    “在下聽聞，徐大人是王爺的心腹，此番大人來此，想來王爺也有些許體己話交代大人。”秦鑠斟酌道，“事關蠻族，不可不小心行事。查出真相自然要緊，但下官也擔心會金玉易碎，殃及無辜。”
    徐慎君水晶心肝，自然聽明白了他的意思，這也是他心裏正躊躇的。
    為何不把這件事情直接告訴大理寺卿，而是偏偏告訴秦鑠，原因也在此。
    若是此事背後真得和皇後娘娘有關係，到時候牽連上永安宮和大皇子，誰知道會不會正中賊人之意？
    即便在此之前，王爺也沒有直接想到天鳶樓事後麵和蠻族有聯係，但是想想王爺對皇後娘娘的在意，徐慎君也是要拿出十成十的慎重的。
    “既然秦大人說了這話，徐某也交個心。”徐慎君道，“大人應當聽說過，不久之前王爺在靈州抓住探子一事。”
    秦鑠心裏一動：“自然是聽說的。”
    皇帝陛下還把一應事務盡交給了宣平王，一派信任之至的樣子。隻是其中到底藏著什麽玄機，卻是無人得知。
    “大人的意思是，靈州的那些人，也和蠻族有關係？”他心下一凜。
    兩撥人之間又是什麽關係，此番天鳶樓禍事，又莫非是兩者互相勾連，謀求更多？
    徐慎君湊到了他的耳邊，細細說了幾句話。
    夜深人靜。
    水牢裏，幾個人已經是奄奄一息。
    沒想到這群大梁人，居然這麽快就找到他們的病灶弱點。也不知道到底是湊巧，還是他們的身份暴露。
    不安的情緒，在幾人中間飛速蔓延開來。
    他們本以為這一次十拿九穩，即便不能殺了大梁皇帝，起碼能夠殺了那個孽種，可沒想到功虧一簣不成，還被朝廷的人看押起來。
    為首的人嘴裏發出幾聲呼嘯之音，不似人語，倒像是蟲鳴。
    其餘人聽到，原本猶豫黯淡的麵容，勉強恢複一二生機。
    這是首領對他們的鼓勵。
    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大不了豁出一條命，也絕不會讓大梁人得逞！
    首領用特殊的方式傳音過去
    “大巫不會放棄我們的，且耐心一二。等到外麵的人知道我們被捉去了，定會想辦法救我們出去。”
    “大哥，大巫真得能找到聖女的下落嗎？”
    “大巫能感應蠱靈的位置，隻要聖女還活著，總能找到她。到時候……”
    在刻骨的寒氣中，一群人瑟縮著在水裏發抖，默默祈禱。如此也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日，看守的那些梁人，果然漸漸對他們少了提防。
    某一天，兩個獄卒來給首領送飯，猶和同僚笑著說葷話，一副完全沒把這群人放在眼裏的模樣。
    “趕緊吃！”
    見這兩個人毫無防備，那首領眼底泄出一絲微光來。在獄卒看不見的地方，有什麽東西從他鼓脹的筋脈裏鑽了出來，又說著水痕鑽了出去。
    不多時，那兩個獄卒倒了下去。
    首領咬牙，兩臂用力，隻見有什麽東西在胳膊肌理下不斷鼓動爬行著，那原本飽滿的肌肉也快速幹癟起來。
    他整個人好像一下子老去了三十歲，健壯的身體變得瘦弱幹枯，手足竟然輕輕鬆鬆地掙脫了手鏈腳銬。
    “大哥！”
    其餘人目露驚喜之色。
    一刻鍾後，一行人鬼鬼祟祟地潛逃出了水牢。
    他們等這個機會已經很久了，為此每一次都動用蠱蟲的力量，好生偷聽著大理寺這些人的話。因而知道今夜是個特殊的日子，是幾個月以來大理寺防守最輕，人手最少的時候。
    犯人們換上了獄卒們的衣服，輕而易舉地偷到了鑰匙。
    嗬嗬，大梁朝廷腐敗已久，早就聽說了官衙裏麵的人都好糊弄。如今在這所謂的“詔獄”走了一趟，發現果真如此。
    那些個傳聞和可怕的名聲，都是危言聳聽罷了！
    看起來，要達成大巫的計謀，也沒有想象中那麽難。
    隻是為了避人耳目，他們沒有全部逃走，而是隻讓武功最高強身份也最高的兩個人，先去和外麵的人聯係。
    打昏了大理寺裏麵一個下等雜役，總算是從小偏門，用倒糞桶的借口躲開了其他人。
    到了安全的地方，首領用手捂住嘴，模仿蟲鳴，發出一連串奇特的呼嘯。
    這是他們族中特殊的聯係方式，大梁人就算聽到了，也不會多想，更不能理解其中意思。
    一邊走路，一邊傳訊，半個時辰後，他果然見到了熟悉的身影。
    “阿鷹，你這幾日如何？那個小崽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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