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一夕風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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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昀笙聞言微怔:“你是何時看出的。”
    虞成蹊無奈:“好歹咱們也算朋友,這點也看不出來麽?那日探子自絕後,我在其中一人身上發現枚玉墜,上麵紋樣似鷹非鷹,似雀非雀,從前行走江湖曾聽說過西南地區以金翅鳥為圖騰,便猜到人是娘娘派來的。”
    “那墜子呢?”昀笙問。
    “捏碎了。”虞成蹊一攤手,“我結交的是你們這個人,而非身份。隻要於大梁社稷無礙,咱們仍是朋友——朋友要圓謊,豈有不幫的道理?”
    謝硯之對此似乎並不意外,倒不如說他早已在那日虞成蹊附和前,片刻的停頓中猜到結果。
    此時微一頷首,向他道:“多謝。”
    文清卻沒給他們太多閑聊的時機。縱馬馳騁一大圈自身後追上來,更在虞成蹊的馬屁股上輕抽一鞭,驚得那馬躍起嘶鳴幾聲,少年的笑聲即便在馬鳴聲中也格外清晰。
    “成日端著個嚴肅模樣有什麽意思,”文清衝他們喊,“聽說謝大哥精通馬術,我的騎術在州內數一數二,崔姑娘和成蹊哥想來也不差,不若咱們大家一塊痛痛快快賽一場!”
    於是仍像鑠州城外初遇時那樣,一夾馬肚,飛毛將軍得令般奔馳而出,身形纖勁靈巧,片刻已消失在草場邊際,隻餘馬蹄聲落在遠處。
    虞成蹊讓他鬧得玩心大起:
    “怎麽說,咱們也湊個熱鬧?反正挨罵也是文清受著。”
    話落三人相視一笑,不約而同拉緊了馬嚼,幾乎同時挽起韁繩揚蹄躍出,競相追趕,蹄上塵土飛濺。
    “老規矩,來打個賭吧,”謝硯之忽然回頭道,“若我贏了,你便收下我的心意。”
    說罷也不管昀笙答不答應,一揚鞭如弓滿離弦般衝了出去。
    昀笙許久沒與人賽過馬,讓他一撩撥也當真起了勝負心,馬鐙一碰緊隨其後,須臾間已能與之並駕齊驅。
    謝氏在京城有馬場,馬背上的功夫是必修課,由是族中弟子皆尚武擅騎射。
    其中最為出色的乃是當年的謝硯之。少年縱馬馳騁,如驚雷奔過,身形卻似閃電無痕,不過眨眼功夫已自山腰馳來,於眾人驚訝的目光中揚鞭打個呼哨,身下駿馬便長嘶一聲,穩穩止於跟前。
    銀鞍照白馬,颯遝如流星。
    少年順勢利落躍下,瀟灑恣意,收獲豔羨讚歎無數。
    昀笙卻不服,要與他一試高下,於是二人馬上比過。昀笙為求勝豁得出去,謝硯之比他更豁得出去,踏碎石,躍泥淖,跌落下來摔一身青紫甚至於流血破皮也全不在乎。最終勝負未決出來,倒雙雙挨頓罵,謝硯之臉上掛了彩,神情卻桀驁,一雙金瞳火光熠熠,滿是挑釁。
    昀笙想,自己或許就是在那時動了心。
    現下謝硯之所騎的仍是那匹無甚出色的馬,換蹄穩,速度卻不占上風。
    文守卓愛馬,文府所飼寶駒無數,他卻唯獨選中這一匹。
    也偏偏是這匹,饒是謝硯之騎術高明也難保優勢,讓昀笙瞅準時機收緊籠頭躋身而過,倏爾身位先後對調。
    昀笙回頭笑道:“若此時認輸還來得及,免得丟了你梁京第一的名頭。”
    謝硯之卻一勾嘴角。
    “不到最終一刻,又怎知勝負已分?”
    說罷輕喝一聲,那馬似有所感應,當真鉚足勁疾衝數丈,幾與昀笙的馬再次持平。昀笙不服,又一夾馬腹,將他趕超過去。
    二人便如此一路爭得先後,疾馳而過,倒是虞成蹊被遠遠拋在了後頭。當下心內無語,搞不懂這兩人都是二十好幾的歲數了,怎爭強好勝的心性還跟小孩子一樣幼稚。
    ——可這次似乎也難以決出勝負。
    隻因前方乃一處斷崖,約摸三丈有餘,看碎石堆疊情形不像新近造成的,若想通過隻能從旁繞小路。
    凡騎術上佳者,首要熟悉馬匹的性情、習慣,此外須熟練掌握乘騎技巧,因勢而動,配合馬匹動向作出調整,更重要的是對時機精準果決的判斷。何時疾衝,何時停步,何時躍起,皆非一朝一夕所能練成,定然是從無數次的摔跌乃至斷骨的疼痛中摸索出來。
    昀笙幾乎在瞬間就判斷出絕無可能通行。果斷掉轉馬頭,極漂亮地一側身朝著小路奔嘯而去,動作如行雲流水一氣嗬成,絲毫未減其速。
    正得意間,聽得聲嘶鳴,未及轉身隻瞥見一抹身影自崖邊躍起,堪堪落於對麵。
    不多不少,將將多越一寸。落地時,那馬後蹄甚至踩踏在斷崖邊沿,叫它蹬落碎石無數,隻消少躍半寸便將連人帶馬滾落山崖,任誰看了都驚出一身冷汗。
    那騎手巋然而立,了無遽容,竟還遊刃有餘。
    為求勝抄近路、躍斷崖,他骨子裏仍是那個不要命的謝硯之。
    “你不要命了!”
    昀笙氣不打一處來,縱馬自小路飛馳而過。莫說鑒機識變,此刻她方寸大失,氣息亂了頻次,就連那馬蹄差點陷入泥洞中也顧不上躲避,卻在最急處陡然發現其中蹊蹺:
    “謝硯之,你是不是早就看中那匹馬了!”
    “隋時有神駿忽雷駁,常飲以酒,能豎越三領黑氈,隻是賭一把。”他躍下馬,意氣風發的樣子恰似少年時,“——是我贏了,昀兒。”
    那門幾乎是被摸索著門上的。其實門沒門上也未可知,皆因還未推合攏昀笙就親了上來,這唇與他的人一樣,初時尚有幾分涼意,多嚐幾下便覺出其中的好處。
    何止好處。
    她性子烈,絕不老老實實被謝硯之按在榻上,倒是反客為主,銜住對方唇瓣細細啃齧。舌尖輕舐過齒痕,酥麻便蓋過刺痛,每一下都抓撓在心底深處,教人恨不能捉住他狠狠痛一回。
    “昀兒。”謝硯之吻他,喉間逸出歎息。
    “這會又不叫娘娘了,”昀笙輕笑,伸手去解他的腰封,“是怕那位文姑娘知道你將宮裏的娘娘這般輕薄麽?”
    話音未散頸上傳來刺痛,複又轉變為濡濕的親吻,沿路攀行至耳廓。
    那聲音本該冷靜自持,卻因動情而染上言說不清的曖昧:
    “是想告訴你,親熱時專心些。”
    便作一夕風月,豔色無邊。
    ——今夜蛾眉,籠得情事後的痕跡半遮半掩。
    他們少年相識,人生中大半時間都在一起,可總還是覺得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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