昀笙見他並不作聲，略一思索便也猜到一些。
    那次不歡而散之後，這人既幹得出回頭去取她翅翎的事，之後想必也輾轉難眠過不知幾多深夜。
    對某個人的想念深入骨髓，卻始終蒙著一層情誼，卻在某個瞬間頓悟，原來感情早已超越世俗。
    正如她自己。
    昀笙垂下眼睫，重新閉上了眼。
    止不住想起那天之後，她隻能強迫自己把所有心思和時間都放在正事上，每次忙到虛脫才肯休息。
    好像心中明白什麽，卻又不願去明白。
    否則也不至於在禪房看到那三枚翅翎時，便被打通了心竅。
    兩人默契地都沒有再說話，清晨寂靜，隻有輕淺的馬蹄聲不間歇地響著。
    直到路過的樹林間開始傳出蟲鳴鳥語。
    晨曦初露，細風微拂。
    謝硯之抬頭便看到遠方即將冒頭的旭日，正想喚昀笙一起看天邊如火般的朝霞，卻覺胸前微微一重。
    昀笙已經靠在他的懷中，沉沉睡了過去。
    戒律堂中一夜貪歡，徹底改變了兩人之間的關係。
    曾經的齟齬和不快也被默契地壓在心底，即便兩人都心知肚明，問題沒有得到妥善解決。
    但誰也不想在情正濃時再破壞氣氛。
    自然，他們也沒敢再在護國寺中胡作非為，好在謝硯之並非護國寺正式的出家弟子，也不會被嚴厲管教去處。
    有時還會得家主示意，到附近的村寨去教授寨民們中原生活習俗。
    這件事上，徐慎君幫了他不少忙。
    徐慎君雖從小在護國寺中長大，但心思靈慧，為人厚道，謝硯之入護國寺後也時常與他一同修煉切磋。
    後來在住持大師的授意下，徐慎君便也時不時和謝硯之一同下山到村寨中幫忙，兩人還算頗有默契。
    這日他們也是一同到溪月寨幫著曬茶炒茶，謝硯之對茶之一道不算熟悉，徐慎君卻尤其擅長，便和他說得多了些。
    正忙碌間，卻聽到一陣馬蹄聲從遠處傳來。
    兩人都是習武之人，自然耳聰目明，早就聽到動靜。徐慎君卻注意到，謝硯之原本專注在茶葉上的目光，突然閃爍了幾下。
    目光止不住地朝馬蹄聲響起的方向望去。
    待到那高頭大馬上坐的紅衣身影，出現在視野之中，謝硯之的嘴角甚至帶上了弧度。
    徐慎君卻不知想到什麽，眼神也跟著飄忽起來，一張俊俏清秀的臉還浮上一層薄紅。
    直到昀笙帶著人來到近前，一雙星子般的眼眸落在兩人一同端著編筐的手上。
    徐慎君也不知怎的，心底一慌，手下意識一顫，手中編筐登時脫手。
    得虧謝硯之眼疾手快撈了一把，才沒讓一盤茶葉撒地。
    徐慎君：“……”
    他有些不安地看向昀笙，又覺失禮，眼睛慌亂地錯開，臉頰上的紅暈也，迅速燒到耳廓，肉眼可見的驚慌。
    昀笙：“？”
    她一頭霧水地看向徐慎君，又用詢問的眼神看向謝硯之。
    這是怎麽了？
    謝硯之卻同樣茫然，不知徐慎君怎麽見到昀笙反應這麽大。
    之前又不是沒有打過交道？怎麽像初次見麵的毛頭小子似的。
    “我……我去看看那邊村民，有沒有要幫忙的。”
    徐慎君將編筐整個塞到謝硯之懷裏，留下這麽一句便匆忙跑了，留下謝硯之和昀笙麵麵相覷。
    昀笙讓跟著一同來的人，也自去辦事，他們本為采買茶葉而來，幾人得了令，便和趕來的寨民去溝通買茶之事。
    平日這種小事根本不需昀笙親自出麵，隻是昨日得了謝硯之飛鴿傳書，知道他今天會在溪月寨，便拿采茶當幌子罷了。
    兩人一同找了個僻靜無人處，才剛心意相通不久，平日又少能相聚，才到地方便忍不住親在一起。
    隻是光天化日，未敢放肆，隻淺淺溫存片刻便分開了。
    昀笙心中還帶著疑問，不知徐慎君怎的見了自己是那般反應，
    “難道他發現了什麽端倪？”
    謝硯之故作不解，“什麽端倪？”
    昀笙橫他一眼，知道他又故意給自己下套，根本不上當。
    “不應該啊，我上次見他還是好幾個月前……”
    謝硯之眼眸微動，腦子裏閃電般劃過一些念頭，又很快被他壓下，表情自然地道：
    “他自小在護國寺長大，很少見外人，可能是你這‘小魔頭’的名聲在外，把他嚇到了。”
    昀笙：“？”
    當天晚上，昀笙就讓謝硯之見識了一番何為“魔頭”行徑。
    兩人本像往日般溫存纏綿，一吻未畢，謝硯之卻覺胸口一鈍，詫異抬眼看向懷抱中人，卻迎上一雙笑得得逞的狐狸眼。
    “阿硯哥哥白日裏說我這‘魔頭’聲名在外，我若不做點什麽，豈不是白受了這等評價？”
    謝硯之：“……”
    就知道這是個記仇的主兒。
    謝硯之一開始很喜歡聽昀笙叫他“阿硯哥哥”。
    事實上就連少年時，昀笙都很少這麽叫他，隻有偶爾向他人介紹時，會帶著三分驕傲和吹捧一口一個“我哥”地說話。
    可是後來就變了味兒。
    從當年他將謝氏一族的責任背負在肩上，與昀笙漸漸少了交集後，昀笙再叫起“阿硯哥哥”，往往是帶著一點揶揄和嘲弄的。
    但自從在一起後，這個稱呼就又變了。
    他愛極了昀笙這麽叫自己時，帶著曖昧與依戀的模樣，音尾像帶著小鉤子，勾得人心癢癢。
    當然，大多時候還會藏著戲謔和捉弄。
    正如此時。
    結束之後已是深夜。
    房外伺候的人早已被提前遣退，謝硯之抱著昀笙悄然出了門。
    謝家別院近兩年一直在擴建，院子擴大了一圈，為日後兩府合並做足打算。
    然而這些事終究沒有放在明麵上，隻是謝硯之和昀笙對此心照不宣。
    昀笙早早選了個環山泗水的寶地。出了她的房門，九曲回環的小路之後還連著一個人造的池子，前不久才剛修成。
    “唔……”
    池水微涼，昀笙入水時微微皺眉，好在現在是夏天，也不怕著涼。
    謝硯之抱著她一同入水，眉頭也微微皺著。
    他壓低聲音對昀笙道：“不如找監修的人說一聲，把這裏改造成溫泉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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