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潼關一戰，蘭朝本來形勢一片大好，陳小將軍得意忘形，追著大雍朝退至邊境的敗軍，結果被人圍困到山穀，接到求援陳將軍一行人趕了過去，卻被一網打盡，全軍覆沒。
    至此形勢翻轉，大雍朝的軍隊奮勇出擊，連奪邊界三城。
    而陳家滿門覆滅，沒一個回來的。
    陳梓安拳頭攥得爆出青筋，手心被掐出幾個手印。
    “我父親可是常勝將軍，那對麵主將不過一無名小卒，怎麽可能就這麽輕易的擊退陳家。”
    他的兄長平時最是穩重，怎麽會就這麽輕易的被人誘了去，陳梓安待在後方的時候得知此消息簡直不敢相信，他被死死拖著不準前去前線。
    “小公子，陳家就剩小公子一人了……”
    明明他在軍事上的天賦不輸兄長，父親卻不準他上戰場，在父兄都被倒在戰場上的時候，也隻有他一人留了下來。
    之後父兄留下的人拚死把他送了出去，一路上遭遇各路襲擊，最後被流落到大雍的牙行裏。
    世事多舛，時有巧合。
    沈微沒想到會在大雍遇見陳家人，她不是蠢貨，陳梓安話裏話外都在表明軍中有內鬼，陳家將士同仇敵愾團結一心不會背叛陳家人，那內鬼隻能是來自朝廷中的人。
    “你就不怕本殿挑破你的身份？”
    她現在可不是什麽六皇子，陳梓安要是想要沈微幫他揪出內鬼，為陳家正名恐怕也是有心無力的。
    “如果連六殿下都不能知曉微臣的身份，那在大雍恐怕也無人能有資格了吧？”
    確實，沈微是最合適的人，她是蘭朝六皇子，與大雍永遠不會在同一個陣營裏。在蘭朝時也是一個透明人般的存在，跟朝中大臣也沒有牽扯，還因為蘭朝戰敗一事被牽扯進來脫不開身。
    除了沈微，誰都有可能參與到陳家一事。
    兩人對視一眼，誰都沒有說話，沈微擋在氤氳昏黃的燈光前，影子打下來被拉得細長，越過門檻的時候折了一下，某些東西他們心知肚明。
    陳梓安往外走的時候，沈微再次強調先前的話。
    “不能利用師傅。”
    明亮的月光下那道身影頓了一下，片刻後再次起步。
    “嗯。”
    聲音消失在微涼的空氣裏，再無一絲痕跡。
    天蒙蒙亮，街邊小販已經開了張，熱氣騰騰的饅頭包子擺在白盤子裏顯得很誘人，衛榆以為自己起的夠早了，沒想到小黑已經劈好了柴，小五也待在了丹爐房裏，地上鋪滿了寫了字的紙張，連沈微也靠著石凳在看書。
    先前衛榆還沒注意，現在才發現這一個兩個的都有做卷王的潛質。
    他年紀大了，不跟年輕人比。
    小五等衛榆吃完飯才有些扭捏的開口，“大人，丹藥一號我差不多能做出來了。”
    自從衛榆告訴他丹藥都是有毒的吃不得之後，小五就有些蔫蔫的，還沒等他接受這個噩耗，衛榆讓他調整了方子，怎麽說呢，被衛榆指點過後，丹藥不能吃的特性更明顯了。
    可小五仿佛打開了小世界一樣，每天沉迷於此，做出點成果出來就想跟衛榆匯報。
    他臉上滿是興奮，眼神中帶著不自然的狂熱，“大人，丹藥一號現在能炸開一尺長的石塊呢。”
    沈微正準備向衛榆告辭，聽見這話愣住了，丹藥……炸？
    “是嗎？”衛榆不能直接幹預小世界科技發展的速度，他隻是稍微提點了一下，沒想到小五進展這麽快。
    小五走在前麵，繞過幾個轉角，來到了一個院子，進了門沈微才發現這是一個四麵都打通了的空曠房間，中央擺著一個丹爐，地方擺著雜亂的鐵器和使用過的草紙，這是一個煉丹房。
    空氣裏彌漫著奇怪的藥味，衝鼻又難聞，小五走進一個隔間不一會兒就拿出了一個方形物件，兩人說話的時候沒有避開其他人，見衛榆不在意，沈微與小黑有些好奇就跟著過來了。
    幾人來到院子裏，小五把那奇怪物件放進一有人高的石塊縫隙裏，他點燃外麵的引線，然後捂著耳朵跑遠。
    “——轟”
    一聲巨響突然炸開，耳膜都受到衝擊，尖銳刺耳的同時帶著一種能衝破一切的磅礴力量，硝煙與硫磺的氣味彌漫在空氣裏，許多小石塊向四周散落，那足有一人高的石塊四分五裂。
    小黑在聽見爆炸聲的那一刻後退了半步，他的眼睛瞪大，瞳孔尖銳收縮，胸腔像失去呼吸功能一樣停止了起伏，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回過了神，眼睛裏的光亮稱得上是炙熱的看著小五。
    這種……火器，要是能運用在戰爭中，那就是天降神器，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沈微的表現也好不到哪裏去，她沒上過戰場，但也能猜到這種東西的殺傷力，小五拿出來的時候她也看見了，這種可以被供起來的東西就這麽順便被放在桌子上。
    “大人，丹藥一號的效果隻能做到這樣了，要是材料足夠可以炸掉更大的石塊。”
    衛榆點了點頭，“小五，我就說你很有天賦，雖然現在還拿不出更好的效果，隻要努力，我相信總有一天你可以做的更好。”
    他知道這個世界是冷兵器時代，但是小五弄出來的丹藥一號連鐵甲都炸不開，隻能炸炸小石塊，心裏也沒當回事。
    小五有基本的認知，隻是衛榆那種不值一提仿佛這不是什麽大事的態度，讓小五也懷疑自己是不是大驚小怪，他見沈微與小黑麵色平靜，更是確認了這個想法。
    不知道在場的其他人心裏是如何天翻地覆。
    衛榆說的委婉，兩人聽出了他語氣裏的……委婉勉勵，仿佛小五做出的丹藥一號隻能勉強入眼。
    任憑心裏掀起驚濤駭浪，小黑低頭掩飾亮的驚人的眼睛，盡力克製住亢奮激昂的表情，呼吸一下重一下輕。
    他心裏想了很多東西，滾燙的血流湧遍全身，連一直被父兄慘死的陰雲籠罩著的情緒都仿佛有了出口。
    一片陰雲朦朧中，一點光亮不停閃爍，陳梓安握緊了拳頭，青筋根根浮現，硝煙彌漫擴散的味道鑽進鼻腔，他仿佛看到了透過那微弱卻確實存在的光亮看到了出去的路。
    小院裏的聲音看似很大，卻傳不了多遠，就算皇帝的人聽見了，也隻會以為是衛神醫又炸了丹爐。
    根本沒人會想到，衛榆這府中，到底出了一個多麽要命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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