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願的房子並不算大，兩層小閣樓，她因為眼睛原因，幾乎從來不去二樓。
    如今擺在餘火眼前的便是落滿灰塵的房間。
    “你若是要住，隻怕還得親自打掃一番。”李昭願皺著眉頭說道。
    即便她看不見，但空氣中飄浮的氣味，也大概能想象到是什麽場景。
    “無妨，這些灰塵是小事，家具倒是挺齊全的。”
    見餘火堅持要住，李昭願點點頭，隨後帶著琥珀摸索下樓，走到一半忽然又說，“我白天要上班，所以不在，我的房間不喜歡別人去，其他的位置你可以隨意。”
    餘火點頭，“知道了，謝謝。”
    第二日，餘火醒來時，李昭願和狗果然已經不見。
    她摸了摸肚子，本來想召喚江楓來做頓飯，不過想想還是放棄了。
    這會，苦海也不知什麽情況。
    她不明白，剪紙靈為何會對蕭玲感興趣。
    不過……
    這徒弟也許能解答一二。
    薑至躺在床上，神色有些萎靡，遲遲不醒。
    “小姐，你喂的那個丹藥好像沒有用啊……”雲夢委婉的提示道。
    “沒道理的，那丹藥叫起死回生丹。”
    “可是……”雲夢遲疑，思索道：“這姑娘吃丹藥時並未死去，不過現在看起來好像死透了……”
    餘火：“……”
    臨近晌午時分，不知是不是餘火那顆丹藥起了作用，薑至顫顫巍巍的睜開眼，便看見餘火坐在床邊啃著鴨腿。
    見狀，薑至忍不住笑了聲。
    “師娘……你還是這麽喜歡吃。”
    “嗯？”
    聽到薑至的聲音，餘火連忙回頭，驚訝道：“我就說那丹藥有用的……”
    “薑至，來……”
    餘火遞過來一杯水和半隻烤鴨，薑至楞楞的看著，然後慢慢撕下一隻鴨腿塞入嘴裏。
    隻是，吃著吃著，眼淚就掉下來了。
    餘火一愣，連忙伸手摸摸她的頭，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些什麽。
    這個徒弟，自從離開大漠後，幾乎是放養狀態。
    “師娘……”薑至喚了聲，語氣有些哽咽道：“我做了一場夢，夢到了楚王府，夢到了錦兒，夢到了爹爹與娘親……”
    “他們都不在了，隻剩下我了……”
    “……”
    餘火猶豫片刻，將鴨腿放下，朝著薑至伸出手。
    薑至見狀，一把撲入其懷中。
    “嗚嗚……我好想你們……”
    “難受就哭出來吧，師娘肩膀借給你。”
    “嗚嗚……”
    雲夢見此，默默找個地方睡覺去了。
    許久之後，薑至推開餘火，有些不好意思的擦擦眼角。
    “師娘，見笑了。”
    “我閉著眼呢，沒看見。”
    薑至：“……”
    “吃點吧，看你臉色白的。”餘火說道。
    “嗯。”
    令餘火沒想到的是，薑至一番狼吞虎咽後，剛喝下一口水，忽然劇烈咳嗽起來。
    看著被褥上的血跡，兩人皆沉默下來。
    薑至看著自己手心，有些難受道：“師娘，我好像要死了。”
    “別胡說，我去找花雲裳。”
    “雲夢，你看好她。”
    “好的小姐。”
    餘火交代幾句，要離開時，薑至忽然喊住她。
    “師娘，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不用白費力氣。”
    餘火身體一僵，拳頭猛然握緊。
    這話雲夢早已說過。
    “師娘，與我說說話好嗎？”
    “……好。”
    餘火猶豫片刻，還是沒離開，隻是悄悄給江楓傳了音。
    說到底，這還是江楓的徒弟。
    薑至將被褥上的血跡擦了擦，低聲問道：“師傅呢？”
    “打妖怪呢。”
    “……”
    餘火忍不住伸手將她的頭發整理一番，輕聲問道：
    “你怎麽在幽冥？”
    聽到這話，薑至沉默一會，才開口。
    “我想去找孟婆，但是沒有發現孟婆，反而遇到了一個孩子。”
    餘火一愣，“什麽孩子？”
    “……額，”薑至想了許久，才想到形容詞，“會噴火的孩子，金色的火焰。”
    “……”
    餘火默然，噴火娃？
    幽冥有這種妖嗎？
    “後來呢……”
    “後來，我遇到了一模一樣的我……”
    兩薑至打了一天一夜，後來一個重傷瀕死，一個化作了奇石。
    “你是說，那個假薑至變成了石頭，就是壓你身上的那塊？”餘火顯的非常驚訝。
    薑至垂目，輕輕點頭。
    “那……”餘火猶豫會，試探道：“你有見過黑貓嗎？”
    “沒……我沒有見到孟婆，也沒有見到黑貓，從頭到尾我隻看見了那個孩子和另一個我。”
    “那噴火娃，不是那孩子呢？”
    “消失在幽冥深處了。”
    “……”
    想了許久，餘火示意薑至躺下，將被褥蓋好後，她笑道：
    “好好休息，不論是我還是你師傅，我們都會想辦法的，你不會死。”
    被褥蓋住了薑至半邊臉，見餘火要離開，她忍不住眨眨眼，有些焦急的問道：“師娘，你會丟下我麽？”
    餘火一愣，忍不住失笑。
    “說什麽呢，好好休息吧。”
    “好的。”
    離開房間後，餘火來到院子裏，尋到一張躺椅。
    她躺在上麵搖搖晃晃的，腦中思緒飄遠。
    噴火娃，噴的還是金色火焰。
    這若是剪紙靈弄出來，那麽複刻的是誰？
    印象中，並沒有這樣的人。
    “雲夢。”
    “小姐？”
    “你記憶中有會噴火的孩子麽？”
    雲夢沉默，搖搖頭，“小姐，九重天並不存在這種人。”
    “妖呢，精怪呢？”
    “也沒有，有噴火的妖，但不是金色。”
    “……”
    “嗯……”餘火摸著下巴，突然問道：“你什麽時候恢複的？”
    “啊？”雲夢愣住，訕訕道：“小姐從三生石出來後，我便恢複了。”
    餘火挑眉，“時間抹平了傷痕？”
    “大概吧。”
    “挺好的……”
    “小姐說話越來越玄妙了。”
    “我餓了，你給我做頓飯去。”
    雲夢：“……”
    這我哪會……
    夕陽西下的時候，李昭願牽著狗回來，手上還提著一個塑料袋。
    而正在吃飯的餘火看到她回來，下意識問道：
    “下班了？”
    “嗯，住的習慣嗎？”李昭願問。
    “還行，吃點？”
    “不了，我吃過火鍋了，而且……”李昭願停頓片刻，聳了聳鼻子委婉道：
    “你這個聞起來沒什麽味道。”
    看著碗中的漿糊，餘火下意識看向雲夢。
    雲夢：“……”
    這時，李昭願將手中塑料袋遞給餘火，“呐，這個給你，你那位朋友也許用的到。”
    餘火瞅了眼，心中不禁有些無語。
    李昭願帶回來的，居然是一些普通的止血藥。
    不過，餘火還是道了聲謝。
    李昭願應了聲，獨自走到一邊坐下，琥珀也趴在她腳邊，時不時蹭蹭她的小腿。
    見狀，餘火好奇道：“你的眼睛怎麽回事？”
    “娘親說被壞人詛咒了。”
    餘火：“？”
    “那時候，有一位姑娘找到娘親，說要給我賜名，娘親拒絕了，再後來，我便失明了。”
    “賜名？”餘火呆住。
    還有這種事？
    所以是被拒絕後，對方惱羞成怒了？
    看起來也是個倒黴孩子。
    想了想，餘火試探道：“可否讓我看看？”
    剛說完，餘火又補充道：
    “我不一定有辦法，隻是看看，別抱太大希望。”
    她實在好奇，若是普通人，又怎會得琥珀青睞？
    “沒關係，看吧。”
    李昭願偏頭，一雙無神的眼眸盯著她。
    餘火愣住，這眼睛……
    雖然無神，亦有星輝。
    這樣的眼睛怎麽會看不見……
    “雲夢，試試她。”餘火悄悄傳音。
    “好的，小姐。”
    突然有兩道光芒衝入李昭願眼睛中，地上的琥珀立刻站起身，渾身炸毛，似乎隨時會撲上來。
    李昭願連忙摸摸狗頭，安撫道：“琥珀，安心，似乎……”
    “還挺舒服的。”她忍不住眨了眨眼。
    好一會，餘火耳邊傳來雲夢不可置信的聲音。
    “小姐，這李昭願……”
    餘火：“？”
    “她體內封印著無法形容的力量，如此誇張的體量，恐怕不止登仙境……”
    “哎？”
    餘火猛的起身，驚疑不定的看著李昭願。
    “？”李昭願聽到聲音，疑惑問道：“沒辦法麽？”
    “沒關係的，我已經習慣了。”
    “那個……”餘火醞釀許久，才問道：“你母親有沒有說當時對方給你賜的是什麽名字？”
    “嗯……好像說叫李魚來著？”李昭願不太確定的說道，但很快又笑了起來。
    “我覺得這個名字不如我現在的名字。”
    李昭願，昭昭如願，歲歲安瀾。
    這是父母的期盼。
    餘火呆住。
    李漁？
    怎麽會是李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