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避難所的金屬門在身後轟然閉合時，葛凡的指節還抵在同步儀的外殼上。
    黴味混著鐵鏽味往鼻子裏鑽，蘇婉兒的戰術手電掃過牆角積灰的應急箱，光斑最後落在他懷裏的儀器上——幽藍屏幕上"林若雪"三個字仍在跳動，像根細針一下下戳著他的視網膜。
    "需要生物信息。"係統提示音突然響起，機械音在密閉空間裏格外刺耳。
    葛凡的瞳孔驟然收縮，方才還溫熱的儀器此刻冰得刺骨。
    他想起三天前在舊書攤撿到的鑰匙，想起林若雪在醫院握著他的手時，腕間那串珍珠手鏈擦過他手背的觸感——原來所有偶然都是伏筆，可現在...
    "林家老宅。"蘇婉兒突然開口。
    她不知何時摘下了戰術手套，指節抵著下巴，發尾還沾著港口的鹽粒，"她幼年住過的閣樓，我上個月陪她整理過舊物。
    梳妝台第三個抽屜，有她十三歲時的日記本，夾著半枚乳牙。"
    葛凡的呼吸頓了半拍。
    他想起三個月前林若雪在病床上笑著說"等我好了，帶你去看我小時候爬過的樹"，想起她書房裏那幅被紅綢蓋住的油畫——此刻那幅畫的邊角，正從記憶裏翻湧上來，灼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太危險。"他聲音發啞，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戰術背包的搭扣。
    林家老宅的安保係統是他半年前幫林若雪升級的，除了她的虹膜和指紋，隻有他能破解。
    可現在...他喉結動了動，"他們可能已經布控。"
    "所以需要這個。"蘇婉兒掀開戰術服領口，露出鎖骨下方的皮膚。
    葛凡這才發現她不知何時已經把他藏在背包夾層的幹擾裝置貼了上去——拇指大小的黑匣子，正隨著她的心跳微微發燙。"三長兩短，連按兩次。"她伸手碰了碰他手背，"你說過三秒內定位。"
    月光從頭頂的通風管道漏下來，在蘇婉兒左臉頰的血痕上鍍了層銀。
    葛凡望著那道血痕，想起半小時前在港口，她為他擋下的那顆流彈。"記得避開攝像頭盲區。"他從背包裏摸出微型熱成像儀，塞進她掌心，"閣樓地板第三塊鬆的，下麵有備用電源。"
    蘇婉兒把儀器貼身收好，轉身走向金屬門時又頓住。"如果..."她側過臉，發梢掃過肩頭，"如果同步儀裏的記錄是真的，你要做好準備。"
    葛凡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後，喉間突然泛起腥甜。
    他低頭看向同步儀，屏幕上的名字仍在閃爍，像極了林若雪每次偷偷塞糖給他時，藏在身後的那雙手——溫暖，卻總帶著點小心翼翼的顫抖。
    三百公裏外的"青蓮"總部，消毒水的氣味正順著通風口往鼻腔裏鑽。
    董浩咳了一聲，血沫濺在防彈玻璃上，像朵開敗的紅梅。"要殺要剮隨便。"他扯了扯嘴角，喉間還帶著斷肋的鈍痛，"葛凡的事，半個字沒有。"
    審訊椅突然劇烈震動，電流順著腳鐐竄上來。
    董浩額頭的汗成串往下掉，視線卻死死鎖著對麵監控器的紅燈——那抹紅光讓他想起林若雪最後一次見他時的眼睛，也是這樣亮得灼人，說"有些事，我必須自己解決"。
    當他被拖進精神隔離室時，牆上的紙頁正隨著氣流簌簌飄落。
    董浩踉蹌著撞向牆麵，泛黃的紙頁紛紛揚揚落在腳邊。
    其中一張被他踩住，墨跡未幹的"林若雪"三個字在視網膜上炸開——"實驗體07，原生意識留存率92，建議加強精神幹擾......"
    夜風卷著海腥味湧進地下避難所的通風管。
    葛凡摸出領口的鑰匙，金屬齒痕在掌心壓出紅印。
    他將鑰匙插入同步儀側麵的鎖孔，聽見"哢嗒"一聲輕響，屏幕突然爆發出刺目的藍光——無數記憶碎片在眼前閃過：孤兒院的糖紙、晚會上的香檳杯、醫院裏的白床單，最後定格在林若雪的眼睛裏，那雙眼此刻正倒映著他顫抖的臉。
    而此刻的林家老宅，月光正漫過二樓書房的雕花窗。
    某塊鬆脫的地板下，一枚珍珠發簪靜靜躺著，珠麵映著窗外的樹影，像極了某人發間曾有的光。
    蘇婉兒的戰術靴尖剛搭上二樓雕花窗的邊沿，後頸就沁出一層薄汗。
    林家老宅的監控係統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她貼著爬滿常春藤的外牆屏息，耳麥裏傳來葛凡的呼吸聲——比平時快了兩拍。
    "東南角攝像頭偏了三度。"葛凡的聲音混著電流雜音，"是手動調整的。"
    蘇婉兒的手指在窗欞縫隙裏一扣。
    三個月前她陪林若雪整理舊物時，這扇窗的銅扣生了鏽，得用指甲蓋頂兩下才能打開。
    此刻她頂了三次，銅扣"哢"地彈開，黴味混著檀木香湧出來——和林若雪書房裏那罐沉水香的味道一模一樣。
    暗格在梳妝台第三個抽屜的最底層。
    蘇婉兒跪下來，指尖沿著木紋摸索，直到觸到一道幾乎看不見的凹痕。
    當她掀開雕花木板時，發簪的珍珠在月光下泛著溫潤的白，像林若雪從前別在耳後的那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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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到了。"她對著耳麥低語，指尖剛碰到珠麵，一陣刺痛從掌心竄到太陽穴——不是痛，更像某種被壓抑的情緒突然撞進意識：消毒水味、金屬碰撞聲、還有一句被反複默念的"穩住"。
    避難所的金屬門被撞開時，葛凡正攥著發簪在同步儀前踱步。
    蘇婉兒的戰術服還沾著老宅的灰塵，發梢滴著從排水管道爬回來時蹭的水，她把發簪往他掌心一按："有殘留波動，像...像她在拚命抓住什麽。"
    葛凡的掌心被珍珠硌出紅印。
    同步儀的生物識別區亮起紫光，他深吸一口氣，將發簪按了上去。
    藍光瞬間淹沒整個空間。
    實驗室的白牆在眼前展開。
    林若雪穿著實驗服，發簪別在耳後，珍珠在冷光燈下泛著微光。
    她對麵站著個戴金絲眼鏡的男人，手裏捏著一疊數據單："07號實驗體，你該清楚宿主融合的後果。"
    "如果他是唯一能阻止融合的人，"林若雪的聲音比平時更輕，卻像鋼針般刺進葛凡耳膜，"那我願意成為他的引導者。"她抬手碰了碰發簪，"用這具身體做引，用記憶做橋，隻要他能找到......"
    畫麵突然扭曲。
    葛凡的指尖抵在同步儀上，指甲幾乎要掐進肉裏。
    他聽見自己喉嚨裏發出的聲音，像被人掐住脖子的啞吼："她早知道......她早就在等我......"
    "滴——"
    係統警報聲比葛凡的心跳還快。
    蘇婉兒猛地拽住他的手腕，戰術屏上跳動著猩紅的追蹤信號："青蓮的定位波，從同步儀數據接口竄進來的！
    他們鎖定了這裏！"
    葛凡的瞳孔縮成針尖。
    他想起三天前在舊書攤撿到的鑰匙——原來那根本不是"偶然"，是林若雪用最後的意識留下的線索，卻也成了暴露位置的餌。
    "走後門！"他抓起戰術背包甩上肩，另一隻手扣住蘇婉兒的手腕，"通風管道能通到廢棄地鐵站，我半年前改過線路......"
    "轟——"
    第一發穿甲彈擊穿天花板的瞬間，兩人剛好衝進後巷。
    碎石砸在葛凡後頸，蘇婉兒的戰術服被劃開道口子，血珠滲出來又被風卷走。
    他們跑過三個轉角時，身後傳來輪胎摩擦地麵的尖叫——七輛黑色裝甲車正從街道另一頭包抄過來。
    "往左！"葛凡拽著蘇婉兒撞進垃圾站，腐臭味嗆得人睜不開眼。
    他摸出腰間的電磁幹擾器甩向追兵，藍光炸響的刹那，蘇婉兒指著圍牆："翻過去！
    我看過地圖，那邊是......"
    "趴下！"
    葛凡的胳膊圈住她的後頸往下壓，子彈擦著她發頂打進牆麵。
    他能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混著蘇婉兒急促的呼吸，還有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跳！"
    他托著蘇婉兒的腰翻上圍牆，自己跟著翻過去時，後腰被碎磚劃開道血口。
    兩人跌進一片荒草裏，抬頭正看見避難所方向騰起火光——最後一輛裝甲車的炮彈精準命中了他們方才所在的位置。
    火光照亮葛凡的臉。
    他喘著氣摸向胸口，那裏還貼著林若雪的發簪。
    蘇婉兒擦了擦臉上的灰，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看！"
    廢墟裏，同步儀的殘骸正在燃燒。
    一道幽藍的光從碎片中竄出來，像條細蛇鑽進葛凡的戰術背包——那是意識共振槍殘留的能量，三個月前他在黑市拆解那把槍時，特意留下的核心部件。
    葛凡盯著那點光，喉結動了動。
    遠處傳來裝甲車的鳴笛，蘇婉兒拽他起身："走！
    他們追過來了！"
    他最後看了眼背包裏的幽藍，彎腰背起她往黑暗裏跑。
    風卷著火光裏的灰燼撲在臉上，他聽見自己心底的聲音：林若雪，你留的線索，我接下了。
    下一次，換我做你的橋。
    而那點殘留在背包裏的光，正隨著他的奔跑微微發燙，像顆即將蘇醒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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