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8章 樹倒猢猻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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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省民政廳的離婚登記處排起長龍,穿黑西裝的律師們像趕場似的穿梭,手裏的離婚協議邊緣都磨出了毛邊。孔家二小姐孔令雪把鑽戒扔進垃圾桶時,婚戒上的碎鑽在晨光中閃了閃,像滴冰冷的眼淚。
“快點簽字,”她丈夫的聲音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我爸剛才打電話說,要是再不跟你們孔家撇清關係,他那個政協委員的頭銜就保不住了。”
孔令雪抓起鋼筆的手突然停住,視線落在協議下方的“無共同財產”字樣上——那套價值八千萬的江景別墅,昨天還是她朋友圈裏的炫耀資本,今天就成了“男方婚前財產”。
“你們陸家倒是會算計,”她突然笑出聲,笑聲裏裹著碎冰,“當年求著娶我的時候,怎麽不說這話?我爸給你公司批的那塊地,現在漲到十幾個億了吧?”
隔壁窗口,孔家大女婿正把股權轉讓書往桌上拍。他娶孔家大小姐的第二年,就靠著孔聖言的關係拿到了高速公路的承包權,現在卻對著民政局工作人員喊:“我跟孔家早就沒關係了!這婚必須離,馬上離!”
老鄭舉著保溫杯在登記處門口蹲了半宿,筆記本上記滿了密密麻麻的名字:“周部長,這才三天,孔家的聯姻對象已經離了四十六對。”
“最絕的是孔聖言的小舅子,連夜把公司法人換成了他八歲的兒子,自己帶著情人跑國外了。”
周誌高翻著那份“孔家姻親離婚清單”,突然指著個名字笑了:“這位王局長有意思,去年還給孔家祠堂題了‘世代簪纓’的匾額,今天就以‘感情破裂’為由跟孔家三小姐離婚。”
“查他的銀行流水,我賭他上個月剛收了孔家的好處費。”
民政局門口的梧桐樹下,幾個穿黑風衣的男人正往麵包車裏塞紙箱。
老鄭認出那是孔家的賬房先生,箱子裏露出的賬本邊角印著“孔氏集團”的燙金ogo。
“攔住他們!”他把保溫杯一扔,帶著保鏢衝過去時,紙箱裏的東西撒了一地——全是這些年孔家聯姻的彩禮清單,其中某頁寫著“贈某廳長千金:保時捷911一輛,登記在其弟名下”。
賬房先生被按在地上時,還在喊:“我隻是個打工的!這些都是孔老太爺讓我轉移的!他說隻要跟孔家撇清關係,就能保平安!”
孔家老宅的朱漆大門已經掉了漆,門環上的銅鏽蹭在手上像血。
孔老太爺拄著龍頭拐杖站在祠堂裏,看著子孫們把祖宗牌位往車上搬,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
“一群沒良心的東西,”他用拐杖指著空蕩蕩的供桌,“想當年你們求著攀附孔家的時候,怎麽不說要斷絕關係?”
管家抱著個紫檀木盒子跑進來,裏麵是孔家祖傳的字畫:“老太爺,再不走就來不及了!紀委的人已經到巷口了!”
孔老太爺打開盒子的手突然頓住,裏麵的《清明上河圖》仿品還是當年孔令輝行賄得來的,現在卻成了燙手山芋。
“去給張老打電話,”他喘著粗氣,“就說我孔某人求他最後一次,隻要能保住孔家香火,我把祠堂都捐了!”
電話接通時,張老的秘書隻傳來句冷冰冰的話:“張老說,孔家的事他管不了。當年你們靠頂替名額當官的時候,就該想到有今天。”
祠堂的橫梁突然咯吱作響,幾片瓦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孔老太爺望著供桌上那張褪色的全家福,照片裏的孔聖言穿著博士服,胸前別著“帝京大學優秀畢業生”的徽章,那笑容現在看來格外諷刺。
“老太爺,不好了!”管家連滾帶爬地進來,“三小姐離婚時沒忍住,把當年幫某省長洗錢的事全抖出來了!紀委的人拿著搜查令過來了!”
孔老太爺突然舉起拐杖往自己頭上砸,卻被保鏢攔住。
“報應啊......”他癱在太師椅上,看著牆上“忠孝傳家”的匾額,“我孔家跪了千年,每次改朝換代都第一時間認親主,以為能跪出了個望族,到頭來還是跪出了家破人亡.....”
紀委辦案點的走廊裏,周誌高盯著牆上的大屏幕。
各地報來的孔家關聯案件正在滾動更新:某國企老總挪用公款給孔家填賭債,某縣委書記為孔家強拆偽造文件,甚至連某幼兒園園長都靠著孔家關係,把不符合條件的孫子塞進了重點小學。
“周部長,張老的秘書剛才遞來份材料。”老鄭的聲音帶著驚訝,“是孔家這十年的政治獻金記錄,其中給某常委的生日賀禮,是幅價值兩億的傅抱石真跡,張老說這是他清理辦公室時發現的,當年孔老太爺硬塞給他的。”
周誌高翻開材料的最後一頁,張老用紅筆寫著:“孔家跪的不是主子,是權力。他們以為跪下就能保住榮華,卻忘了膝蓋骨早被銅臭蛀空了。”
審訊室裏,孔聖言正盯著鐵窗上的欄杆發呆。
周誌高推門進來時,他突然站起來,鐵鏈在地上拖出刺耳的聲響:“我要見我女兒!她下個月就要高考了,不能受我影響!”
“你女兒已經被帝京大學取消了特招資格。”周誌高把份文件推過去,上麵是舉報信和作弊證據,“她用的還是你當年那套,讓槍手替考,隻是現在的監控比1993年清楚多了。”
孔聖言的臉瞬間慘白,像被抽走了所有血色。
“我求你......”他突然撲通跪下,“放過她吧!所有的罪我一個人扛!”
“你當年頂替劉群的時候,怎麽沒想過放過他?”周誌高的聲音冷得像冰,“王麗在精神病院被電擊的時候,你在帝京大學的演講台上說‘知識改變命運’。”
“劉群在磚窯廠搬磚的時候,你在酒局上說‘寒門難出貴子’,現在知道求了?”
鐵門外突然傳來喧嘩,孔老太爺被輪椅推了進來。
他望著跪在地上的孔聖言,突然用拐杖指著他罵:“沒出息的東西!我們孔家從來隻跪能帶來好處的人,你跪他有什麽用!”
周誌高突然笑了:“老太爺怕是忘了,昨天你求見的那位大人物,讓我給你帶句話。”他湊近孔老太爺的耳邊,聲音輕得像歎息,“他說孔家這棵樹早就爛透了,就算沒我這把刀,一陣風也能吹倒。”
孔老太爺的拐杖哐當掉在地上,渾濁的眼睛裏第一次露出恐懼。
“不可能......”他喃喃自語,“我們孔家經營了數百年,怎麽可能說倒就倒......”
“數百年?”周誌高指著窗外的陽光,“劉群用三十年從磚窯廠走到百億老總,王麗的弟弟用二十年從菜市場走到帝京大學,他們靠的不是祖宗蔭庇,是自己的骨氣。”
“你們孔家的數百年,不過是把別人的骨頭熬成了自己的骨髓。”
傍晚的山省電視台,正在播放孔家案的專題報道。
畫麵裏,工作人員正在拆除孔氏集團的招牌,紅色的“孔”字被吊車吊起來時,突然從中間斷裂,像個被劈開的謊言。
主持人的聲音帶著沉痛:“截至目前,孔家關聯案件已立案137起,抓獲涉案人員215人,追繳贓款贓物共計87億元......”
劉群站在電視前,手裏捏著剛收到的帝京大學錄取通知書複印件,那是學校特意為他補發的,編號和當年被頂替的一模一樣。
“媽,”他對著牆上的黑白照片輕聲說,“您看,我沒給您丟人。”
老鄭發來的視頻裏,離婚後的孔家大小姐正在路邊攤賣煎餅。
她穿著油膩的圍裙,再也沒了當年的珠光寶氣,有顧客認出她,說:“這不是孔家大小姐嗎?怎麽賣起煎餅了?”
她抬頭笑了笑,笑容裏帶著釋然:“以前靠孔家的招牌活著,現在靠自己的手藝活著,踏實。”
周誌高站在紀委大樓的窗前,望著山省漸漸亮起的燈火。
老鄭遞過來杯熱茶:“張同偉老總說,孔家那些被查封的別墅,打算改成希望小學,讓劉群當名譽校長。”
“告訴劉群,”周誌高的聲音有些沙啞,“開學那天我去剪彩。”
他想起劉群說的那句話,“真正的望族不是靠聯姻和頂替,是靠骨子裏的硬氣。”
而如今的孔家已經是樹倒猢猻散,沒有一人願意伸出援手,都怕沾染上麻煩,將自己卷入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