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7章 遲到的昭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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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省高級人民法院的國徽在晨光中泛著冷光,周誌高站在台階下,看著劉群捧著個褪色的布包從車上下來。
    布包裏裹著1993年的高考準考證,塑料封皮早就被歲月磨出毛邊,照片上的少年眼神清亮,像藏著整個星空。
    “王老師來了嗎?”劉群的聲音有些發緊,指尖在布包上反複摩挲。
    昨天醫院打來電話,說阿爾茨海默症晚期的王老師突然清醒,非要來旁聽庭審,護士攔都攔不住。
    “在裏麵坐著呢。”老鄭指著審判庭的方向,“張同偉派來的保鏢清場時,發現有人在旁聽席藏了錄音設備,是孔家遠房親戚,想把庭審內容賣給境外媒體。”
    他突然壓低聲音,“技術科剛破解了設備裏的文件,還有孔聖言女兒在帝京大學作弊的視頻,這丫頭把論文槍手叫到宿舍,全程被監控拍下來了。”
    周誌高沒說話,隻是望著審判庭門口的石獅子。這對獅子是孔家捐贈的,去年孔聖言還在這裏參加過“法治山省”座談會,對著鏡頭說“公平正義比太陽還光輝”。
    此刻獅子的眼睛被人用紅漆塗成了血色,像在無聲地控訴。
    庭審開始的法槌聲剛落,孔聖言被法警帶了進來。
    他穿著囚服,頭發一夜之間全白了,卻依舊挺著背,坐下時故意把鐵鏈蹭得嘩啦作響。
    辯護律師剛要開口,劉群突然站起來,手裏舉著那塊從磚窯廠挖出來的刻字磚:“法官大人,我想讓大家看看這個。”
    磚上的“總有一天會真相大白”被歲月侵蝕得模糊,卻依舊能辨認出倔強的刻痕。
    “1993年的秋天,我在磚窯廠的月光下刻下這行字。”劉群的聲音透過麥克風傳遍法庭,“那時孔聖言正在帝京大學的圖書館裏,用我的名字寫著‘我的理想’,而我每天扛著八十斤的磚,想著什麽時候能再摸一摸課本。”
    孔聖言突然冷笑:“反對!被告在煽動情緒!當年的事是我父親一手操辦,我也是受害者!”
    “受害者?”周誌高坐在旁聽席第一排,突然舉起份證據,“這是你1994年的日記,裏麵寫著‘劉群這個蠢貨,在磚窯廠正好,省得出來礙事’。”
    “還有你給孔令輝的信,說‘爸,還是您有遠見,這文憑比金條還管用’。”
    法庭後排突然傳來騷動,王老師被護士扶著站起來,手裏捏著本泛黃的教案。
    “我是山省鄉中的王秀蘭,”老太太的聲音抖得像風中的落葉,“1993年的高考成績單,是我親手送到教育局的。”
    “孔令輝把我堵在辦公室,說‘把劉群的名字改成孔聖言,不然你兒子的教師資格證就別想要了’。”
    她突然從教案裏抽出張照片,是當年的畢業班合影。
    劉群站在最左邊,穿著洗得發白的校服,孔聖言則在最右邊,嘴角掛著倨傲的笑。
    “這兩個孩子我都教過,”王老師的眼淚落在照片上,“劉群的草稿紙能用作業本背麵寫滿,孔聖言卻連三角函數都記不住,這樣的人,怎麽配當省狀元?”
    孔聖言的辯護律師剛要反駁,大屏幕突然亮起孔家地宮的監控畫麵。
    特勤隊員從樟木箱裏翻出的錄取通知書存根,一張張閃過:1988年的李娟,1995年的趙偉,2003年的陳紅......每個名字後麵都標著“已處理”,旁邊畫著個鮮紅的叉。
    “這裏有二十七個人,”周誌高的聲音冷得像冰,“他們的人生被孔家偷走,有的在菜市場賣菜,有的在工地搬磚,還有的像王麗一樣,在精神病院裏被折磨了二十年。”
    他突然指向旁聽席,“王麗的弟弟就在那裏,他今天特意穿了姐姐當年最愛的碎花裙改的襯衫,因為王麗說過,等她從精神病院出來,要穿著這條裙子去帝京大學看看。”
    孔聖言的臉色瞬間慘白,鐵鏈在地上拖出絕望的聲響。
    “我認罪......”他突然趴在被告席上,像條被抽走骨頭的狗,“但我請求法庭從輕發落,我女兒還在上學,她不能沒有父親......”
    “你的女兒?”劉群突然笑了,笑聲裏裹著三十年的血淚,“我母親去世時,我連她最後一麵都沒見到。她臨終前還攥著那張被孔家搶走的錄取通知書,說‘我兒子是狀元,不是罪犯’!”
    他突然舉起那份帝京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存根,“這上麵的名字是劉群,不是孔聖言!今天我要把它拿回來,燒給我媽看!”
    庭審休庭時,周誌高在走廊接到張同偉的電話,背景音裏有警笛聲:“誌高,孔家殘餘勢力在山省檔案館縱火,想燒毀當年的高考檔案。”
    “還好我們早有準備,把原件轉移到了安全屋,現在抓了二十多個,其中有個是檔案局的副局長,孔聖言的表舅。”
    “讓技術科把備份文件發給所有媒體。”周誌高望著窗外的陽光,“我要讓全國人民都看看,孔家是怎麽把教育公平當成買賣的。”
    “對了,通知帝京大學,把孔聖言女兒的學位撤銷,讓她重新參加考試,用她自己的名字。”
    重新開庭時,孔聖言的妻子突然衝了進來,手裏舉著份親子鑒定:“法官大人,孔聖言根本不是孔家的親生兒子!他是我公公抱養的!”
    她指著孔聖言的鼻子,聲音尖利得像指甲刮過玻璃,“你連孔家的血脈都不是,憑什麽占著劉群的身份!”
    全場嘩然時,周誌高突然想起在地宮找到的那份孔家內部文件。
    上麵寫著孔聖言的生母是個洗衣婦,當年孔令輝因為生不出兒子,才偷偷把他換回來。
    “這就是你們所謂的望族?”他對著話筒冷笑,“連血脈都是偷來的,還有臉談什麽傳承?”
    法槌落下的瞬間,孔聖言突然瘋了似的衝向劉群,卻被法警死死按住。
    “我不甘心!”他的嘶吼聲在法庭裏回蕩,“我當了三十年的劉群,早就忘了自己是誰了!”
    判決宣讀時,旁聽席上的受害者們突然唱起了《同桌的你》。
    這首歌是1993年的流行曲,當年劉群和同學們在畢業晚會上唱過,而孔聖言在帝京大學的迎新晚會上,用劉群的名字也唱了這首歌。
    此刻不同的人生在同一旋律裏交匯,有人哭,有人笑,有人對著天空舉起了被偷走的錄取通知書。
    走出法院時,陽光正好。劉群把那塊刻字磚放在石獅子腳下,旁邊擺著王麗的精神病院病曆,李娟的菜攤照片,趙偉的工地出入證。
    “這些都是證據,”他對周誌高說,“證明我們來過,我們抗爭過,我們沒有被忘記。”
    老鄭突然跑過來,手裏舉著手機:“周部長,好消息!被偷走的人生 話題破億了,各地都在自查高考頂替案,教育部剛發文說要建立全國學籍終身追溯係統。”
    “還有,劉群集團的新能源項目被列為國家級示範工程,剛才張同偉老總打電話,說要跟他合作建一百所希望小學!”
    周誌高望著遠處的孔氏祠堂,那裏正在拆除地宮的殘餘部分。
    挖掘機的轟鳴聲裏,他仿佛聽見無數被壓抑的聲音在呐喊。
    手機震動時,是洛汐發來的視頻,小姑娘舉著幅畫,上麵有座彩虹橋,橋的盡頭站著個舉著錄取通知書的少年,旁邊寫著“遲到的正義也是正義”。
    “爸爸,老師說你在幫很多人找回公道。”洛汐的聲音奶聲奶氣,“我畫了好多錄取通知書,上麵都寫著他們自己的名字。”
    周誌高揉了揉發酸的眼眶,給劉老發了條信息:“山省的天,亮了。”
    發送成功的瞬間,他看見孔家捐贈的石獅子被吊車吊了起來,底座下露出個生鏽的鐵盒,裏麵全是被替換的考生檔案,每張紙上都印著青春的夢想。
    遠處的工地上,劉群正在為希望小學奠基。
    他揮著鐵鍬,把那塊刻字磚埋進地基裏,旁邊的奠基石上寫著:“讓每個夢想都有機會開花”。
    陽光落在他的白發上,像鍍上了層金邊,三十年的委屈與抗爭,終於在這一刻化作了踏實的腳印。
    周誌高知道,這不是結束。孔家的毒瘤雖然被切除,但還有更多的陰影藏在角落。
    但隻要有人像劉群這樣堅守,像王老師這樣作證,像無數受害者這樣勇敢站出來,公平正義的陽光就終將照進每個角落。
    上車前,他最後望了眼法院的國徽。
    在陽光下,國徽上的麥穗和齒輪閃著莊嚴的光,像在無聲地訴說:有些底線,永遠不能碰。
    有些公平,永遠不能偷。
    而那些被偷走的人生,終將在法治的陽光下,一一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