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市的秋陽把街道曬得暖洋洋的，周誌高站在市政府門前的台階上，看著民眾舉著錦旗排成長龍。
    最前麵的老太太顫巍巍展開“當代包青天”的燙金大字，錦旗邊角還沾著清晨的露水，像洇開的淚漬。
    老鄭指揮著特警往皮卡車上搬錦旗，紅色的海洋堆得比人還高，有麵“還我碧水藍天”的旗子被風吹得獵獵作響，邊角磨出的毛邊像在訴說什麽。
    “周部長，這是第327麵了。”老鄭抹了把汗，手裏的登記本記滿了名字，“有個開三輪車的師傅，淩晨三點就來排隊，說要把錦旗親手交到您手上，他兒子是白血病康複者，昨天剛出的院。”
    周誌高接過那麵印著“青天在上”的錦旗，布料粗糙得硌手，卻比任何絲綢都重。
    師傅黝黑的手掌在衣角上蹭了又蹭，突然往地上一跪：“我給您磕三個頭！要不是您，我們全村人都得被毒氣熏死！”
    人群突然爆發出掌聲，浪濤般滾過街道。
    有個穿校服的姑娘舉著畫板擠到前麵，上麵畫著周誌高的卡通像，手持鍘刀懸在腐敗分子的頭上，刀身上刻著“反腐”兩個字，旁邊排隊的腐敗分子被嚇得瑟瑟發抖。
    “周叔叔，這是我們班同學一起畫的！”小姑娘的馬尾辮隨著說話的節奏跳動，“美術老師說，這叫‘正義的威懾’！”
    周誌高的眼眶突然發熱，他想起昨天在醫院見到的小石頭。
    化療後的孩子頭發掉光了，卻舉著這幅畫笑：“醫生說我好了就能上學，到時候要給周叔叔畫更大的畫。”
    此刻陽光落在小姑娘的畫板上，鍘刀的陰影剛好罩住人群裏幾個低頭的身影，那是剛被紀委談話的環保局幹部，此刻混在民眾中接受“再教育”。
    突然響起的警笛聲劃破喧鬧，不是來維持秩序的，而是某縣環保局局長的專車。
    司機想在警戒線外停車，卻被憤怒的民眾圍住：“孫扒皮你還敢來！”
    有人舉起手機錄像，視頻裏的孫局長臉色煞白，後座的文件袋掉在地上，露出裏麵的“環境評估合格”公章正是尤賽軍工廠的造假文件。
    “帶回去。”周誌高的聲音透過擴音器傳開，民眾自動讓開條道。
    特警上前時，孫局長突然掙紮：“我隻是簽了個字！尤賽軍給的錢我一分沒花......”
    話沒說完就被自己的下屬打斷，某科長舉著錄音筆喊：“你收了他三根金條！藏在你老婆的首飾盒裏！”
    人群裏爆發出哄笑，有網友當場發了條朋友圈：“這反轉比電視劇還精彩，建議編劇來取取經”，配圖是孫局長被押走時的狼狽相，背景裏的錦旗牆格外醒目。
    老鄭刷著實時熱搜，孫扒皮 自食其果已經衝到第一，下麵有人扒出他上周的采訪視頻，裏麵的人義正詞嚴地說“環保無小事，我以黨性擔保”。
    周誌高望著騷動的人群，突然對身邊的杭市市委書記說：“你看，老百姓心裏跟明鏡似的。誰是真心幹事，誰在糊弄，他們比誰都清楚。”
    他指著那些低頭擦汗的官員，“這些人今天站在這裏，比開十次警示教育大會都管用。”
    座談會的會議室裏，新上任的環保局長正在做檢討，聲音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以前總覺得‘水至清則無魚’，對尤賽軍的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現在才明白，這魚要是成了鯊魚，就得把池塘都攪渾。”
    他突然掏出份舉報信，“這是我剛收到的，某造紙廠老板說‘隻要我睜隻眼，年底就送我輛特斯拉，我現在就交上去！”
    周誌高翻開那封舉報信，信紙背麵畫著個簡易的天平，一邊是鈔票，一邊是骷髏頭。
    “這就是你們麵臨的選擇。”他把信推到每個人麵前，“尤賽軍給你們的不是錢，是催命符，那些被毒死的魚，被汙染的土地，遲早會變成索命的證據。”
    技術科發來最新數據，杭市環保局的幹部自查自糾報告堆成了山。
    有個科員主動上交了十年前收的超市購物卡，說“現在看這卡上的金額，比我的工資條還刺眼”。
    某監測站站長帶著儀器重新檢測所有工廠，說“以前的數據都是調出來的，現在要親手測出真的”。
    傍晚的慶功宴擺在村民自建的農家樂，桌上的菜都是地裏剛摘的，清蒸魚用的是剛從江裏撈的鯽魚。
    老太太給周誌高夾了塊豆腐：“這是用新淨化的地下水做的，比以前的甜。”
    她突然壓低聲音，“尤賽軍的老婆想跑，被我們村婦女主任堵在碼頭了，現在的老百姓，眼睛亮著呢！”
    周誌高望著窗外的星空，遠處的化工廠舊址已經圍起了擋板，上麵寫著“生態修複工程”。
    老鄭遞來份《環境領域反腐規劃》，首頁貼著張孩子們的笑臉照，都是白血病康複者。“下一步查什麽？”
    “查土壤。”周誌高的指尖劃過“重金屬超標區域”的紅線，“尤賽軍的毒埋在地下，就像某些人的貪腐藏在暗處，不挖幹淨，遲早會複發。”
    他想起白天那個三輪車師傅的話：“我們不要錦旗，就想讓子孫後代能喝口幹淨水，踩塊幹淨地。”
    深夜的紀委臨時辦公室，周誌高翻著尤賽軍的關係網圖譜，紅線像蜘蛛網纏滿了大半個官場。
    某省部級官員的名字被紅筆圈了三層，旁邊標注著“其子在海外注冊環保公司，專做尤賽軍的‘廢物處理’生意”。
    老鄭指著條不起眼的支線：“這個水利廳辦事員不簡單，每次尤賽軍排汙前，他都提前通知下遊水庫關閘。”
    “這叫螞蟻搬家式腐敗。”周誌高在圖譜中心畫了個圈，寫著“民心”兩個字，“他們以為自己藏得深，卻不知道老百姓早就把賬記在心裏了。”
    他想起白天民眾舉的標語：“不是不報，時候未到”，這樸素的道理，比任何法律條文都有力量。
    手機突然震動，是洛汐發來的視頻。
    小姑娘舉著張獎狀，“環保小衛士”的字樣在燈下閃閃發亮：“爸爸，老師說我畫的‘未來杭市’得了獎，上麵有藍天白雲，還有好多小魚。”
    周誌高揉了揉發酸的眼眶，給女兒回了條信息：“爸爸也在畫一幅畫，畫裏有幹淨的水，幹淨的土地，還有笑得很開心的小朋友。”
    發送成功的瞬間，窗外傳來鞭炮聲，是村民在慶祝汙水處理廠試運行成功，劈裏啪啦的聲響裏，夾雜著孩子們的歡呼聲。
    他知道，拿下尤賽軍隻是開始。
    環境領域的腐敗像毒瘤的根須，盤根錯節紮在各個角落。但隻要像今天這樣，讓老百姓站出來當監督員，讓每個官員都知道“頭頂有青天，腳下有民心”，就沒有挖不掉的根須，沒有治不好的土地。
    天邊泛起魚肚白時，周誌高站在錢塘江邊。第一縷陽光灑在水麵上，波光粼粼像撒了層碎金。
    有漁民駕著小船駛過，漁網撒下去的瞬間，驚起群白鷺。
    老鄭指著遠處的橫幅，“還我綠水青山”幾個字在朝陽下泛著光，那是昨晚民眾連夜掛上去的。
    “你看，”周誌高的聲音帶著笑意，“民心這杆秤，從來都不會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