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8章 小科長的大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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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委大樓的電梯間裏,周誌高盯著金屬壁上自己的影子發怔。
襯衫領口的紐扣係得一絲不苟,可昨夜冷水澡的涼意仿佛還鎖在骨頭縫裏。
林昊捧著卷宗站在旁邊,年輕幹部的皮鞋後跟沾著泥,是淩晨去堵杜玉仆時,在郊區爛泥地裏蹭的。
“謝主任已經帶隊去住建部了。”林昊的聲音壓得很低,指尖在“杜玉仆”三個字上反複點戳,“這小子的簡曆透著邪門,三十歲才考進體製,五年就從辦事員爬到科長,每年的考核都是‘優秀’,可同事都說他除了開會睡覺,啥活不幹。”
周誌高推開辦公室門的瞬間,一股劣質香水味撲麵而來。技術科的小王正舉著證物袋,裏麵的鎏金打火機上刻著隻開屏的孔雀:“周書記,這是在杜玉仆車裏搜出來的,上麵有三個不同的口紅印。”
小夥子突然壓低聲音,“我們恢複了他的行車記錄儀,某段視頻裏,這小子對著鏡頭笑:‘科長怎麽了?部長都得看我臉色’。”
窗外的陽光斜斜切過辦公桌,照亮了卷宗裏的銀行流水。
某匿名賬戶在瑞士銀行的存款高達十二億歐元,匯款備注全是“建築材料款”,但附言欄裏藏著暗號,“孔雀開屏”對應著某次權色交易,“鷹擊長空”則指向工程轉包。
“最離譜的是這個。”林昊調出份消費記錄,杜玉仆上個月在海南買了套海景房,房產證上寫著個嫩模的名字,而這套房的麵積,比住建部的辦公大樓還大出三成,“他給這女的轉賬時備注‘設計費’,可這姑娘連cad圖紙都不會看。”
周誌高的指尖在“百億貪汙”那行字上停住。
筆力遒勁的鋼筆突然在紙上洇出個墨點,像極了杜玉仆案發地的血跡,城郊那段剛修好的快速路,柏油路麵還泛著黑光,某塊隔離帶的草皮下,藏著被撞死女子的耳環。
“謝主任傳來消息,住建部的同事說杜玉仆有個‘百鳥朝鳳’的本子。”
林昊的手機屏幕亮起,加密照片裏的筆記本上,記著全國各地美女的聯係方式,每個名字後麵都標著“擅長”和“出場費”,“有個空姐的備注是‘住建部某司長引薦’,後麵畫了個五角星。”
走廊裏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蘇晴抱著補充材料闖進來,小姑娘的馬尾辮隨著急喘的呼吸上下顛動:“周書記!我們查到杜玉仆的後台了!某央企的董事長是他遠房表哥,這十年的市政工程,一半都被他們親戚的皮包公司拿走了!”
審訊室的單向玻璃外,杜玉仆正對著檢察官剔指甲。
男人穿著阿瑪尼西裝,袖口露出的百達翡麗表圈鑲著碎鑽,完全不像個科級幹部。
“我那是談戀愛,不是權色交易。”他突然嗤笑,“至於錢,都是我炒股賺的,怎麽?科長就不能是股神?”
周誌高按下通話鍵,謝正風的聲音帶著風聲從聽筒傳來:“我們在他辦公室的天花板裏搜出個硬盤,裏麵有三百多個g的視頻,全是他和不同女人的……還有幾個是下屬單位的女幹部,被他逼著說‘自願’。”
老書記的聲音突然發顫,“其中有段是撞死人那晚的,這畜生對著鏡頭說‘撞死個婊子而已,多大點事’。”
網絡輿情監測係統突然發出刺耳的警報。
科級幹部 百億貪汙的話題下,有網友扒出杜玉仆在酒局上的視頻,他摟著兩個穿吊帶裙的女人喊:“什麽八項規定?在我這兒,規定就是用來違反的!”
下麵的評論炸了鍋,某條熱評寫著“小官巨貪不可怕,可怕的是背後的保護傘”,瞬間被頂上十萬讚。
“他的保護傘比我們想的還大。”林昊調出份通話記錄,杜玉仆案發前,給某副部級領導打了七分鍾電話。
雖然沒有錄音,但根據基站定位,領導當時正在紀委大樓對麵的茶館,那裏是出了名的“說情據點”。
周誌高望著牆上的時鍾,秒針的跳動聲裏,他突然想起劉曉雅今早發來的信息:“樂樂會翻身了,像你一樣倔。”
此刻想來,這“倔”字,倒是反腐戰場上最管用的武器。
謝正風的視頻電話恰在此時接入,老書記站在住建部的檔案室裏,身後的文件櫃堆到天花板。
“我們找到杜玉仆修改的工程驗收報告了。”他舉起份泛黃的紙頁,某段“合格”的評語旁,有個模糊的指印,經比對正是某司長的,“這小子把鋼筋標號從hrb400改成了hrb335,光是這一項,就貪了三千萬。”
審訊室裏的杜玉仆突然情緒激動,用頭撞向鐵欄杆:“我交代!我全都交代!”男人的金邊眼鏡摔在地上裂成蛛網,“是某司長讓我幹的!他說隻要我幫他斂財,明年就提我當處長……”
林昊突然笑了,年輕幹部指著監控畫麵:“這招叫‘丟卒保車’,我們在他的律師會見記錄裏看到了,某領導暗示他‘扛過這關,外麵有人接應’。”
周誌高翻開杜玉仆的“百鳥朝鳳”本,某頁貼著張照片,穿校服的女孩在畢業典禮上笑靨如花,正是被撞死的那個姑娘。旁邊的字跡歪歪扭扭:“新來的實習生,有點烈,得好好調教。”
“通知技術科,恢複所有與杜玉仆有聯係的官員通訊記錄。”周誌高的聲音冷得像冰,“尤其是那個副部級領導,查他近五年審批的工程,每個項目都要重新審計。”
窗外的法桐葉被風掀起,露出藏在葉叢裏的監控探頭。
周誌高想起劉老說的“蟻穴潰堤”,當年在長福鎮查處的村支書,也是從貪幾袋化肥開始,最後變成霸占集體資產的蛀蟲。
蘇晴抱著最新的輿情報告進來時,眼眶紅紅的。
某論壇上,被杜玉仆迫害過的女子開始匿名發聲,有個設計師說“他逼我簽陰陽合同,不簽就散布我的裸照”。
某拆遷戶發來了被強拆的房屋照片,配文“杜科長說這是‘城市發展的陣痛’”。
“謝主任在杜玉仆的保險櫃裏找到了這個。”林昊遞來個紫檀木盒,打開竟是枚偽造的紀委工作證,照片上的杜玉仆穿著仿製的紀檢製服,笑得一臉得意,“他用這個嚇唬了不少人,說‘我是紀委的線人,誰敢不聽話’。”
周誌高把工作證拍在桌上,金屬外殼與桌麵碰撞的聲響在安靜的辦公室裏格外刺耳。
他想起昨夜劉曉雅發來的道歉信息:“我錯了,忘了你肩上的擔子。”
此刻想來,這擔子不僅是職務,更是千萬雙盯著的眼睛。
傍晚的夕陽給紀委大樓鍍上金邊,謝正風帶著杜玉仆的涉案人員名單回來。
老書記的襯衫濕透了,貼在背上像幅深色的地圖:“初步核實,牽扯到七個廳級,二十三個處級……這小子的胃口,比和珅還大。”
周誌高望著名單上密密麻麻的名字,突然想起杜玉仆行車記錄儀裏的另句話:“等我撈夠了,就移民國外,誰也奈何不了我。”
他掏出手機給林昊發信息:“通知國際刑警,凍結所有涉案人員的海外資產,別讓他們以為,跑出國門就能當沒事人。”
夜色漸濃,紀委大樓的燈光次第亮起。
周誌高站在窗前,看著樓下的警車列隊出發,紅藍交替的警燈在柏油路上織出警戒的網。
他知道,這場針對“小官巨貪”的戰役才剛剛開始,但隻要守住每個環節的防線,再大的胃口,也終會撐破自己。
手機在兜裏震動,是劉曉雅發來的視頻。
樂樂趴在床上,小胳膊小腿亂蹬,像隻剛破殼的小獸。
周誌高的指尖在屏幕上輕輕劃過,仿佛能摸到那溫熱的皮膚,這,才是他拚盡全力也要守護的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