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花魁盛會(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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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算是約戰嗎?
王棣默默的想著,太不公平了。
的確不公平,對方雖然是詞壇大拿,但他有自此時往後的“詞庫”,要說上元詞吧,有那麽一首絕對吊打其他任何一首上元詞。
他交給聶勝瓊兩首詞,自然是選了震爍古今的名篇佳作,隻要她不出現太大的失誤,大概率能奪魁。
正月十五日,上元節。
中國古俗中,上元節天官節)﹑中元節地官節、盂蘭盆節)﹑下元節水官節)合稱三元。
元宵,原意為“上元節的晚上”,因正月十五“上元節”主要活動是晚上的吃湯圓賞月,後來節日名稱演化為“元宵節”。元宵之夜,大街小巷張燈結彩,人們賞燈,猜燈謎,吃元宵,將從除夕開始延續的慶祝活動推向又一個高潮,成為世代相沿的習俗。元宵在早期節慶形成過程之時,隻稱正月十五日、正月半或月望,隋以後稱元夕或元夜。
元佑五年上元節的金陵城份外熱鬧,十裏秦淮河商販遊人摩肩接踵,燈船畫舫擠滿河道,千奇百怪的花燈絢麗多彩,將整座城市妝點的如夢似幻般瑰麗壯觀。
若是從天空俯瞰拍攝,但見人頭攢動,雜亂無章;河道兩岸布滿了攤位,貨攤上擺有刀、剪、雜貨。河麵上橫跨著數十座大小不一的橋,將整座城串聯暢通;橋頭處有賣茶水的,有賣花的,有看相算命的。許多遊客憑著橋側的欄杆,或指指點點,或在觀看河中往來的船隻。
將鏡頭徐徐拉開,樓台、屋宇、舟車、市肆、橋梁、街道、城郭……一覽無遺。而秦淮河十裏長街上燈光輝煌,人聲鼎沸。各式各樣的彩燈造型優美,裝飾考究,做工精細,讓人眼花繚亂,美不勝收。從空中望去,那一盞盞花燈就像是夜空中的星星,綴點出一幅盛世畫卷。
這時節,昔日高門大族雲集之處的烏衣巷、朱雀街、桃葉渡等也與民同樂,彩燈高懸,炮竹轟鳴。
最熱鬧的當然是夫子廟這一片區域。
漿聲燈影連十裏,歌女花船戲濁波。
夜幕下的“寒煙閣”比以往任何一天都熱鬧幾分。
這等高大上的樓子原本就是銷金窟,今兒個又是上元節花魁大會的主賽場,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饒是最低消費翻了幾番,也是一票難求。
沒有門路進樓的人隻好退而求其次,在樓前河中泊著的燈船呼朋喚友,好第一時間得曉消息。這不僅是附庸風雅,還關係到錢袋子——花榜揭曉,塵埃落定之時,買撲者幾家歡喜幾家愁,有人賺的盆滿缽滿,自然有人輸的捶胸頓足。
“今次花魁之比一波三折,早前以為聶勝瓊勝算大些,昨日她已處於落後之勢,隔了一夜又衝到賠率榜首,當真是一日一變,倒是撲朔迷離了。”
“原本,聶大家才藝雙絕,若無外力介入,她九成能奪魁。不過,周美成和秦淮海悍然出手、橫插一杠,聶大家不敵這二人,也是情理之中。但是,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嘖嘖,這樣的詞作拋將出來,便是二位詞宗也力有不逮啊。”
“這樣的詞……可遇不可得也,某是望塵莫及的。隻是,這王棣早年雖有‘半山小神童’之譽,但依某看來,怕還是因其祖父之故多些。自王相公仙逝,王三郎不就銷聲匿跡了嘛。時隔經年,重新站在世人麵前,輕飄飄的甩出這麽一首必定留傳千古的詞作來,這其中……或另有別情也是有可能的……”
“正是,想這王三郎過了年才十六歲,怎寫得出這等文字來?據聞他是讀書有感而作,這樣的理由……除非他是天才。”
“天才嘛……倒有可能,不過,一個弱冠少年能有此等文字功力……實在是太過驚世駭俗,用妖孽形容也不過分……也有人說,上元節唱七夕詞是落了下乘,這才是天大的笑話。明顯是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嘛,某不屑為之。”
“有趣的是,清真居士是‘詞中老杜’,淮海先生也被尊為‘婉約派一代詞宗’,昨日讓那闕《鵲橋仙》殺了個措手不及……文無第一武無第二,雖說自古文章無定式,同樣兩篇文章各有千秋,難以取舍之際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但若是《鵲橋仙》這等詞,便是周、秦二人也不敢說輕易能壓之一頭。”
“10兄所言正是。不過,昨日王棣是偷襲,難免有趁人不備、勝之不武之嫌。周、秦二位一旦有所準備,潛下心來與王棣正麵對決,怕王三郎是難以招架的。”
“若如此大妙,至少我等能見到絕妙好詞問世,某倒是希望王棣給二位前輩施加的壓力再大些。你我也算是坐收漁翁之利了。”
“x兄這比喻……倒是太恰當不過了……我等拭目以待吧。”
這種談話自然是文人士子之間的議論,顯而易見的是,王棣為聶勝瓊站台,正麵與二位詞壇大家一比高下,在大部分看來是自不量力之舉。可以預見的是,此次花魁大會,聶勝瓊想憑借王棣的詞作奪魁,不啻於癡人說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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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少人為聶勝瓊婉惜,但也不會和錢作對,就便是各大撲場、賭坊將聶勝瓊奪魁的賠率升到了一賠五,仍是沒多少人下注。
當然,這其中不包括王棣。
他問宗沐:“木頭,想不想賺點零用錢?”
宗沐:“?”
王棣:“你身上有多少錢?”
宗沐七摸八掏了一番:“三兩銀子,八百錢。”
王棣:“去買聶勝瓊贏。”
宗沐:“啊,買多少?”
王棣:“你想贏多少?”
同樣的對話與王桐等人重複了數次,眾人雖然將信將疑,但還真的都去買聶勝瓊奪魁。宗沐對錢財之事沒怎麽放在心上,可有可無的將兜裏所有的錢都拿去下了注。
出手最狠的居然是王末,她拿出足足五百兩銀子按照王棣的囑咐分幾家撲場下注,妥妥的小富婆啊。
王家在宦途經營多年,雖說積攢了偌大家業,但這麽一個大家族,開銷用度也不是小數目,平日裏一般後輩的零用錢並不多,低調的王末竟然不顯山露水的存了這麽一大筆私房錢,實在讓王棣刮目相看。他甚至懷疑這五百兩並非王末的全部家當,很有守財奴本色,卻又有大魄力,也算是異類了。
盛會最後一日,“寒煙閣”座無虛席,比賽到了這會兒,十六位參賽者囊括了本行業的翹楚,自也會使出渾身解數、拿出最佳狀態全力一搏,若是能躋身一甲,身價上漲數倍是必然的。這個行當啊,吃的是青春飯,匆匆數年也便人老珠黃了,更新代謝太快,想讓往後餘生活的舒心些,一定要抓住每一個機會。
戌時正,一人手持竹竿拂塵登上舞台,口齒伶俐的說了一大通致辭,大抵是一些讚頌言語。爾後,他又介紹了到場嘉賓,皆是些非富即貴的大人物,江寧知府王安禮、通判李節等地方官及鄉紳豪門還有如周邦彥、秦觀這等既有才名又有官身的外鄉客人,每報一個名字便停上一停,以便大家鼓掌。
節目主持人古已有之,彼時的演藝活動中的節目主持人有一個十分有趣的名字——“竹竿子”,那是因為他們在主持節目時手裏拿著一支“竹竿拂塵”。
“竹竿子”多由教坊內的“參軍”擔任。一個節目將上場,先由“竹竿子”上前致語,“勾”出節目,相當於今天的報幕。表演結束時,“竹竿子”還要再上台,念七言詩一首,然後就以“歌舞既闌,相將好去”之類的話語送別觀眾。
也有不用“竹竿子”的,由演員自己來報幕,叫做“自勾”。“竹竿子”有時也可根據需要作變通,不拿“竹竿拂塵”,而拿其它東西主持節目。如百戲表演是露天場地演出,而且率先登場的又是聲勢浩大的鑼鼓表演,故而“竹竿子”便搖鼓上台致語。
這名“竹竿子”引曲釋疑、詼諧幽默,言語間雅而不淡、笑而不髒,極善於調動氣氛,在這種場麵揮灑自如,且麵麵俱到,顯然是個中能手。
某間雅室內,王未吐了吐舌頭:“祖父在天字一號房呢,怪不得聶姐姐安排咱們在這。”
聶勝瓊出手闊綽,去半山園時從未空手,王未姊妹很是收了些名貴的胭脂水粉,對聶勝瓊頗有好感,喚聲“姐姐”倒也沒有什麽。
雖然曆屆江寧知府都與青樓中的異類、以素雅如菊著稱的“寒煙閣”有幹聯,但元宵夜江寧府衙及江寧、上元二縣長官齊聚於斯還是頭一遭。另外,周美成及秦少遊公然露麵,亦為本屆花魁大會增色不少。
多年後,元佑五年的金陵品花會勢必仍是世人津津樂道的美談。
事實上,決賽日的競演從一開始便高潮迭起。到了這最後一場,參賽者自是不吝賣力演出,耗費心思多時,隻看今朝。
事後,與會者皆言,適逢其會,盡享視聽盛宴,可銘記終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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