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花非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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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世為人,王棣對蘇小妹的心思絕不至於一知半解。
    這數年未見,懵懂孩童已長成青春少年。十六、七歲當如花季,若即若離恰是慕艾萌動的表現,少女情懷總是詩。
    她的性子有著天府女子與生俱來的大氣,但總有差赧甚至膽怯之時,譬如在他麵前。
    他對她是極有好感的,不算溫柔,幾近於後世女子的“霸道”,但反而讓他心生親近。畢竟,能體會到前生的依稀點滴,也是難得。
    隻是,他與她之間隔著一層紙,固然一捅就破,卻誰也不捅。這感覺,很微妙,很奇特。
    他自是不願她出什麽意外,讓方臘那麽指指點點,不太對勁。
    一刻鍾後,那邊三個人分開。待方十三與另外那人離去後,王婆磨磨蹭蹭的跟在了隊伍後頭,過了一會兒脫離長隊低頭慢吞吞的向山上走去。
    王棣目光閃動,見宗沐衝自己比劃了個手勢,暗暗綴在方十三二人身後跟了上去。
    那個手勢是“跟上去”的意思,呃,前世特種兵影視看多了,感覺特種手勢很酷,便胡亂學了一通。在玩珠峰,兩個精力充沛的少年沒少研究這個,倒是自成係統了,且許下豪言壯誌,日後若在軍中,定要組建一支特種作戰部隊。
    酉時末,宗沐返回,說了此前所見所聞。
    是時,宗沐悄悄靠近,隱蔽在三丈開外,太近了容易暴露行蹤。這距離不算近,而且王婆三人話聲不大,很是謹慎,因而聽的不是太全——
    “莫緊張,咱們隻是……做客,太守妹子……份量重……”
    “對啊,摩尼教不害人……就放她回來……”
    “城裏人都說蘇太守是好官……他妹子有甚用……”
    “……當官的有哪個是好的……這狗官支持新政……撈了好處的……”
    “……他妹子不相幹的……”
    “……咱們摩尼教乃是光明使者……還會做傷天害理的事不成……”
    “…………”
    “還有那琴清……敬酒不吃吃罰酒呀……”
    “王婆……這事……大功一件……”
    “對呀……教中頭麵人物了……你家大郎也臉上有光……”
    “……隻要想辦法把那小娘子帶出來,其餘的不幹你事……”
    談話到這結束,宗沐尾隨方十三而去。一路上那兩人並無言語,好幾次或停頓或折繞試探有沒有人跟蹤,很是警覺。
    宗沐不敢跟的太近,遠遠的綴著,直到見那二人進了北城一座宅子許久都沒有出來,方返回鳳凰山。
    綁架?!
    雖然宗沐複述的不太連貫,卻很容易組織拚湊完整:方十三密謀綁架蘇小妹。
    我勒了個去,膽子夠肥呀。不過也對,膽子不大也不敢“起義”呢。
    嗬嗬,看來蘇太守在杭州為官之路不怎麽順暢。不過,方十三說蘇軾支持新政當然是不正確的。當然,蘇學士對新政亦非全盤否定。
    其實,蘇軾在仁宗朝時就主張改革,但他不同意王安石的“激進”措施,因此對王安石變法進行了批判和抵製。
    他曾連續三次上書神宗全麵批評王安石新法,先在《議學校貢舉狀》中指出王安石的《貢舉法》:“或曰鄉舉德行而略文章;或曰專取策論而罷詩賦;或欲舉唐室故事兼采譽望,而罷封彌;或欲罷經生樸學,不用貼墨而考大義。此數者,皆知其一不知其二者也。”
    接著,蘇軾不顧“瀆犯天威”之罪和王安石的打壓,又連續兩次《上神宗皇帝書》,全麵抨擊王安石新法的弊害。
    他認為,“製置三司條例司”實際上是奪取原來的戶部、度支、鹽鐵三司的權,另外任用一批新人來推行變法:“製置三司條例司,求利之名也。六七少年與使者四十餘輩,求利之器也……故臣以為消讒嬺以召和氣,複人心而安國本,則莫若罷製置三司條例司。”
    《青苗法》就是政府放貸賺取高額利息。地方官吏為多放青苗錢以邀功,強迫借貸交息,百姓苦不堪言,必須立即取消《青苗法》;
    《農田水利條約》隻規定“功成則有賞,敗事則無誅”,會讓那些投機取巧的“浮浪奸人”肆無忌憚地從中牟取國庫和人民的財富;
    《雇役法》的弊端在於原來不負擔差役的女戶、未成丁戶都要按定額的半數交納役錢即所謂“助役錢)會加重一般老百姓的負擔,會使那些貪官汙吏,“庸錢不除,差役仍舊,使天下怨毒”;
    《均輸法》“虧兩稅而取均輸之利”的做法,不僅不能增加朝廷收入,相反為推行《均輸法》而“設官置吏,簿書廩祿,為費已厚”,會增加國庫的開支,加重百姓的負擔。
    其他,諸如方田均稅法、保甲法、裁兵法、將兵法、保馬法、軍器監法等,蘇軾也都提出了自己的不同看法。
    之後,他又通過《上神宗皇帝書》、《論河北京東盜賊狀》、《上文侍中論榷鹽書》、《乞不給散青苗錢斛狀》、《論積欠六事並乞檢會應招所論四事一處行下狀》等奏狀表達了對新政的批判和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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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愧是嘴炮蘇老泉之子啊,青出於藍勝於藍。
    這能是支持新政?
    老蘇算是真人,這也是隨爹。想說就說,不為圖名。
    廢話,就東坡先生那些個奏狀有幾個讀過?終究還是記住“明月幾時有”、“生兒當如孫仲謀”了。
    但熙寧後呢,繼續往下,老蘇同誌很尷尬。當然,他不曉得往後的事情。
    元豐黨,元佑黨?大抵還是挨後者多些。
    但,咋就外放知杭州了?
    個中秘辛之事,不足為外人道。
    看不慣啊,新政固然傷筋動骨,但總有某方麵是好的。介甫公……太急了,須緩緩圖之。然後,就因為這“可圖之”,學士難“圖”也。
    為啥自請外任?眼不見為淨。又或是,暫避鋒芒?
    大概,東坡居士也玩不轉這紅塵俗世。
    哪曉得,原本的杭州福地成災地了。呃,太難了。
    更難的是,眾口難調。
    說的透徹些就是,無法調和。
    十三兄拿“新政”說事,且拿老蘇說事,這……也太糊弄人了吧。
    摩尼教,政治思想工作沒做到位啊。
    王棣竟笑了笑,讓宗沐摸不著頭腦。
    “有點意思哦,木頭同學,我想著……趁這機會,咱是不是要玩一票大的……”
    宗沐眨了眨眼睛,一臉懵逼的表情。實在是跟不上三郎的思維節奏啊,話說小王貌似一本正經的,其實可逗逼著呢。不過,也隻有在相熟的人麵前,他才會這般“放肆”。
    王棣是真有想法,若是能趁這機會拿下方十三,便是一勞永逸、永絕後患了。
    雖然不知道方十三為什麽要對蘇小妹動手,但綜合種種跡象判斷,大抵與摩尼教聖女之事有關。據他對摩尼教可憐的僅有的了解,聖女隻有一個,已知備選的就有琴操和蘇小妹。想來,他們是要網羅一些份量重的“人才”呢。
    這事,似乎不好驚動蘇軾,隻能悄悄謀劃。也毋需興師動眾,隻要盯緊王婆這眼線即可。
    被洗腦的人真可憐,完全沒有主見,如提線木偶。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王婆這種冷血無情之人不值得同情。
    吩咐宗沐暗地裏盯緊了王婆的行蹤,王棣想著該找蘇過聊聊借蘇府幾個人用用,以備不時之需。
    但,這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蘇軾出意外了。
    王棣得到消息是次日早上。
    心裏有事,他早早的起了,去找蘇過說人手之事。
    走到西院,見仆婢匆匆往來,俱是低頭斂目,神色惶惶。某間屋子裏傳來隱隱約約的抽泣聲,那好像是雲姨的住所。
    王棣皺了皺眉,心裏生起不祥之感——莫非是蘇小妹……被綁架了?木頭沒盯緊王婆?
    他正揣測不定,卻見蘇小妹從屋子急急走了出來,表情凝重。
    見王棣關切地望著自己,蘇小妹驀然紅了眼眶:“棣哥兒,二兄出事了。”
    蘇軾兄弟三人,大哥早夭,他排行第二。蘇小妹打小跟在蘇軾身邊,兄妹情深。
    她很少稱呼王棣,書信間也以“你”替代,貌似無禮,卻顯得親近,許是心裏悲切無助,這聲“棣哥兒”脫口而出。
    蘇軾是在巡視災情時出的意外。昨夜來報信的人沒說的太清楚,隻說蘇太守亥時許在北城被倒塌的房屋砸壓了,全身多處挫傷,雙腿骨折,好在沒有生命危險,正在太守府裏接受藥局郎中的診治。
    這消息讓闔府惶亂不已,王閏之抱恙坐鎮,讓蘇過帶人去城裏探視了解,得了鑿實情況再回來稟告,其他人該做什麽仍做什麽。她又下令封鎖消息,所有人不準外傳此事。值此亂局,太守出事會令杭州人心惶惶,絕不能再亂了。
    危急時刻,蘇府女主人沉著應對,著實起到了定盤星的作用。
    對王閏之,王棣又添了幾分敬服,有這樣的女主人,實是蘇府之幸啊。
    但是,太守出巡,身邊一定有下屬護衛,何以出此意外?
    此事有些蹊蹺,他決定進城,或許得去實地察看察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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