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一痕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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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代揚州在蜀岡下築起了南北十五裏、東西七裏的“羅城”,把蜀岡下麵沿古運河的東南一大片居民區和工商業者居住地包進城內,形成市井相連的“十裏長街”。山上的叫“子城”或“牙城”,是官府、衙門的集中之地。也就是說唐代的揚州城包括子城和羅城,杜牧詩句中的“街垂千步柳,霞映兩重城”,“兩重城”就是指的羅城和子城。揚州也由一個政治、軍事城堡轉變為經濟文化城市。
    從晚唐開始,揚州常遭兵燹,城池也屢遭毀壞。自楊行密在揚州稱吳王後,社會才得以短暫地安定,城郭也得以修繕。後來徐知誥取代了楊吳,改名李昪,登上了帝位,國號大唐,這時揚州地屬南唐。
    在宋代,有“淮左名都,竹西佳處”的風物繁華,也有了“烽火揚州路”的廢池喬木,這些都為宋代的揚州留下了曆史的剪影。
    入宋以來,曆經百餘年重建,由於位處漕運要地,戰亂停止後,揚州再度成為中國東南的經濟文化中心,與都城汴梁的重要性可以相提並論。彼時揚州商稅年約八萬貫,居全國之首。
    但自唐末至五代時期的連年戰禍給這座千年名城造成的損壞是極其沉重的。
    就拿人口來做縱向比較,西漢元始二年,當時廣陵國領縣人口達十四萬人,到南北朝南朝宋大明八年下降到四萬五千人。唐天寶到貞元年間,揚州府人口達四十七萬人。如今呢,揚州人口十二萬,僅盛唐時的四分之一。
    這還虧得是揚州曆任主官勤政為民,朝廷大力扶植農耕、行商。尤其是蔡卞在任這二年,因勢利導,利用運河地理之便,大力發展漕運,吸引商賈往來,雖未有唐時“廣陵為歌鍾之地,富商大賈,動愈數百”之盛況,但無疑帶動了經濟發展。
    城市欣欣向榮,商業健康發展,自然吸引更多的人前來。連帶的是本地人口逐年增長,大有複興之勢。
    在前世,王棣也曾到過已經“沒落”了的揚州。是時,所謂的“煙花三月下揚州”已成了駐留紙上的筆墨,文人墨客競相吹捧的曆史名城已徹底商業化,種種可考之景成了曆史遺跡,什麽“周小城”啊“宋大城”啊的,便連殘坦斷壁也不可辯見。曆史,總被雨打風吹去。
    此次赴京,說好遊山玩水的,當然不能錯過揚州。
    首先是瓜洲,便是王安石口中“京口瓜洲一水間,鍾山隻隔數重山”的那個瓜洲。
    王棣一行用了一天時間遊覽了瓜洲十景,即石橋踏月、天池夜雨、江樓閱武、漕艦乘風、東城柳岸、桃塢早鶯、蘆汀新雁、雪水釣艇、金山塔燈、銀嶺晴嵐。
    九月入秋,這樣的天氣最適合遊玩。眾人賞美景,思先賢,盡興而歸。
    次日,眾人又去了“大明寺”,緬懷了一番鑒真和尚。
    然後,便沒然後了。
    後世的揚州十大景點大多是園林建築,皆為明清產物,在大宋朝是沒有的。此時的名城揚州可遊覽的景點屈指可數,最有特色的乃是城中縱橫交錯的橋,“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嘛。
    至於“瘦西湖”,不好意思,不存在的。後世聞名遐邇的瘦西湖在此時叫做保揚河,是唐羅城、宋大城的護城河,南起北城河,北抵蜀岡腳下。
    城裏河橋繁多,沿河而建的商鋪鱗次櫛比,倒是顯得繁榮熱鬧。不過比起金陵城來略有不如,與杭州城仿佛。
    要說鼎鼎有名的還是舫船ji院,夜夜笙歌,燈紅酒綠,端的是極盡奢華,眾人當然不會去。文人狎ji固然無傷大雅,但一家子組團出入青樓楚館就太“聳人聽聞”了。
    咳,“揚州瘦馬”也便緣鏗一麵了。
    “揚州瘦馬”,與馬無關。
    從明朝開始,在揚州一帶,出現了大量經過專門培訓、預備嫁與富商做小妾的年輕女子,而這些女子以瘦為美,個個苗條消瘦,因此被戲稱為“揚州瘦馬”。
    揚州出美女,世人皆知。而“揚州瘦馬”在明清時期更是名噪天下。所謂“瘦馬”,其實就是被買賣的二奶預備隊。到了明清時期,“養瘦馬”成了一項暴利的投資,有一大批人專門從事此項職業。
    但大宋朝就沒有“揚州瘦馬”麽,顯然不是,隻不過沒有明清時那般名震天下罷了。
    隋煬帝下揚州看瓊花,看的是何種“瓊花”?騷年,別那麽單純,心裏有點數。
    王棣叔侄等人自是再單純不過的,管他瘦馬肥馬,一律不沾不碰。
    更何況,王棣還有正事要做。
    與二姑父接觸二日,稱得上相談甚歡,王棣能感覺到對方對自己很不錯,嗯,挺看重的。正好可以便宜行事,有蔡卞這麽一尊大神在,諸事皆宜啊。
    當然,他隻委婉的提了一嘴,並沒有細說。蔡知州捋須含笑,旁顧左右而言他。
    這便足夠了,有些事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為官之道嘛,若是無法揣摩上意,那活該出不了頭。
    王棣明白,這是姑父知州默許自己扯虎皮做大旗,那便借此東風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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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他陪同許五先在揚州城拜起了碼頭。在蔡府管家旁敲側擊的引薦下,諸事順利,相信用不了多久,“染墨軒”分店便能在揚州城開張。
    是的,王棣正在操辦的便是“染墨軒”分店事宜。
    經過一段時間友好的合作,“染墨軒”東家許三多表現出了足夠的誠意,終於見到了品澀居士老先生。
    饒是許三多見多識廣、城府頗深,也是難掩驚愕之色——“品澀居士”竟是一翩翩少年郎,《三國演義》居然出自這少年之手?是這世界太瘋狂了,還是自己看不穿?
    王棣表示很滿意許老板的表現,卻也是露出了耐人尋味的表情,問了兩個在許三多看來很莫名其妙的問題:“莫非許東家的大兄叫許一和,二兄叫許二樂?”
    問罷,他擺了擺手,心下嘀咕:“可不是我八卦,實在是許三多這名字……令人印象深刻啊……”
    許三多雖不明所以,還是恭恭敬敬的回答:“小的二位兄長早夭,卻是還有兩位弟弟,一個叫許四有,一個叫許五先。”
    他也算是閱人無數,自然看得出王棣絕非泛泛之輩,行商求利,慣會俯低做小。
    “許四有”?又是敏感的名字啊,王棣對許老爹為兒子取名的本事表示佩服。
    初次會麵在友好祥和的氛圍中結束,雙方都表示滿意,可謂是看對了眼。
    之後,許三多終於曉得了王棣的身份背景。乖乖隆地咚,王大丞相的孫子呢,實打實的名門子弟。嘖嘖,他仿佛看到了一條好粗的大腿。
    話說本朝鼓勵行商,出台了很多刺激工商貿易的政策,太祖趙框胤就號召人們“多積金、市田宅以遺子孫,歌兒舞女以終天年“;太宗也曾下詔“令兩製議政豐之術以聞“,令官員們研究理財求富之道;神宗則認為“尤先理財“,發過“政事之先,理財為急“的詔令。對商人階層的認知也有了極大的進步,可謂情勢大變,其地位不再像前朝那樣低賤。諸如不得穿絲綢衣服、不能騎馬乘車等規矩早已廢除,商人及其子孫不能參加科舉和當官的禁令也不再執行,人們不以經商為恥。
    但商人的社會地位仍然算不得高,“士農工商”,商人仍是末流。即便朱之父富商朱衝與皇族聯姻,茶商馬季良與外戚劉美聯姻,便連宋太宗的孫貴妃出於商人之家;即便範仲淹特意寫了一組《四民詩》,土、農、工,商各一首。在《商》詩中,他公開為商人鳴不平:“吾商則何罪,君子恥為鄰?”
    但商人想成為社會主流,還就真的不成。巴結官府中人,攀附權貴,是商人的安身立命之道。
    王棣,顯然在權貴圈裏,這讓許三多不由得心思活絡起來。
    許家三代開書坊,刻書、印書、售書一條龍,數十年苦心經營,在金陵城算得是行首。但這一路走來,可沒少被擠兌、盤剝、欺壓,說起來都是淚啊。怪就怪沒有大樹好乘涼,隻能咬碎牙齒往肚裏吞。
    王棣,是一條大腿,也是一棵大樹,走過路過千萬不能錯過。
    隔了一段日子,許三多找到王棣,請求王三郎入股“染墨軒”,以話本小說作為參股憑證,可占四成。
    股份製最早出現在宋代,這是有據可查的。隻能說,大宋商人太有商業頭腦了。
    他一番言辭懇切的話語終於“打動”了王棣。於王棣而言,在商言商,技術入股是可以有的。老王家家大業不大,的確需要生財之道。
    雙方一拍即合,愉快地簽下契約,利益捆綁的極其順利。
    待到王棣中了解元準備赴京趕考,許三多又登門拜訪,說了他的勃勃雄心——準備將“染墨軒”分店一路開到汴京去。當然,需要王棣發揮自身優勢,盡盡股東的責任和義務。
    王棣略一思忖,便表示支持許三多的偉大決定,表態說一定大大的出力。
    這不,許三多便派了胞弟許五先雇船隨著王棣北上,第一站便是揚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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