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清平樂(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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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封之名源於春秋時期,因鄭國莊公選此地修築儲糧倉城,取“啟拓封疆”之意,定名“啟封”。漢代景帝時,為避漢景帝劉啟之諱,將啟封更名為開封。此後有戰國時期的魏,五代的後梁、後晉、後漢、後周和北宋六個王朝在此建都,曆經千年夢華。
    東京開封,從戶數上看,在十萬以上,就人數而言,約百萬能上能下,“比漢唐京邑民庶,十倍其人矣”,不但是當時全國人口最多的城市,也是當時世界上人口最多的都城。
    自有王府仆從在碼頭等候,接上王棣與李格非等從宋門進入內城,沿街道以高大的城樓為中心,兩邊的屋宇鱗次櫛比,有茶坊、酒肆、腳店、肉鋪、廟宇、公廨等等,目不暇接。路上行人過客絡繹不絕,熙熙攘攘,繁喧蓬勃。
    馬車沿著禦街吱吱呀呀行了大半個時辰,雙方約好登門拜訪,各自離去。
    王府座落在內城南北向的棗家子巷,李格非則是在相距不遠的東榆林巷租賃了一處院子居住。
    租賃?沒錯,便是租房子居住。
    京城大,居不易。
    《東京夢華錄》這樣描述東京之大:“其闊略大量,天下無之也。以其人煙浩穰,添十數萬眾不加多,減之不覺少。”
    據粗粗估算,其時汴京市區的人口密度約為每平方公裏住了一萬二千至一萬三千人。城市人口密度如此之大,必定是寸土寸金,房價高不可攀,用時人的話來說,“重城之中,雙闕之下,尺地寸土,與金同價,非熏戚世家,居無隙地。”本朝前期,汴京的一套豪宅少說也要上萬貫,一戶普通人家的住房叫價一千三百貫;而到了此時,京師豪宅的價格更是狂漲至數十萬貫。
    別說市井細民無力購房,就連宰相級別的高官,有時也隻能租房居住,“且如祖宗朝,百官都無屋住,雖宰執亦是賃屋。”有些薪俸較低的中下層官員,由於每月都要交房租,還成了“月光族”,比如有一位叫做章伯鎮的京官就發過牢騷:“任京有兩般日月:望月初,請料錢,覺日月長;到月終,供房錢,覺日月短。”可以這麽說,上至朝中高官,下至市井細民,都不乏租房客。
    名臣韓琦說:“自來政府臣僚,在京僦官私舍宇居止,比比皆是。”
    真宗時的樞密副使楊礪,租住在陋巷,“僦舍委巷中”,他去世時候,真宗皇帝冒雨前往祭拜,發現巷子狹窄,連馬車都進不了,“乘輿不能進,步至其第,嗟憫久之”。
    歐陽修官至“知諫院兼判登聞鼓院”,相當於上議院議長兼國家直訴法院院長,還是隻能在開封租房子住,而且房子非常簡陋,他曾寫詩發牢騷:“嗟我來京師,庇身無弊廬。閑坊僦古屋,卑陋雜裏閭。鄰注湧溝竇,街流溢庭除。出門愁浩渺,閉戶恐為瀦。牆壁豁四達,幸家無貯儲。”這套破舊的古屋,每逢下大雨就浸水。
    不過,在京城租房卻甚是容易,滿大街都是房地產中介,叫做“莊宅牙人”;“富家巨室,競造房廊,賃金日增”,放盤招租的房屋很多;宋政府也向市場投放了大批公共租賃房,並成立一個叫做“店宅務”的機構來管理公屋。
    那麽京城的房租高不高?這就得看是怎麽樣的房子了。高檔住宅的租金肯定很貴,每月從十幾貫到幾十貫不等,如時任禦史中丞胡宗愈租了一套民宅,“每月僦直一十八千”。而租賃“店宅務”管理的公租屋,即政府提供的“廉租房”,每月隻要四五百文錢就行了。
    李格非出身曆下李氏,乃是當地豪門,雖說是有萬貫家財,但放到京城著實是不夠看的,也沒那必要傾家蕩產的在京師買房,那才是打腫臉充胖子、死要麵子活受罪呢?他隻不過是區區一太學正,清貴是清貴,但俸祿可一點都不“貴”。
    彼時五品以上高級官員的俸祿的確很可觀,其名目包括了添支錢、職錢、職田、公使錢、驛券、傔人餐錢、茶酒廚料、食料錢、茶湯錢、廚食錢、折食錢、薪蒿鹽炭紙錢等等,衣食住行全包了,連家裏的奴仆都有補貼。從一品宰相的薪餉合計有月俸有三百貫,春冬兩季的綾二十匹,絹三十匹,綿一百兩,還有七十名仆人的衣糧,薪篙炭鹽等其他的一些雜費。至於逢年過節、南郊大祀的時候,皇帝賞賜的東西就更豐富了,單說三年一次的郊祀,宰相得到的賞賜就已經不菲了,包括銀、絹三千匹,銀鞍勒馬八十兩,襲衣及金帶二十五兩,如果把這些東西都折合成現錢,總計為八千零六十六貫五百文,足夠養活京城的七十五個平民老百姓三年了。即便是從五品之中的散大夫,如果能出任相應的差遣,也有月俸四十五貫,春冬兩季的綾五匹,絹十七匹,仆人的衣糧錢大約三十五貫。在京中的有職錢三十貫,出任地方官的則有十頃左右的職田。
    但廣大的低級官員,以縣令、錄事參軍、判司簿尉等一級為例,俸祿僅有月俸十二貫至十五貫,粟祿二石至四石,另外按規定還有二頃至六頃職田。還有許多官員,收入比這個標準更低,還沒有其他的賞賜做補貼,拮據自是難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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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安石便曾寫文說:“其下州之吏,一月所得,多者錢八九千,少者四五千。以守選、待除、守閩通之,蓋六七年而後得三年之祿,計一月所得,乃實不能四五千,少者乃實不能及三四千而已。雖廝養之給,亦窘於此矣。“
    買啥買呀,想做一輩子房奴麽?自在租租房子,不傷筋動骨,生活質量還能提高不少呢。
    好在王棣是沒有這等憂愁的,王安石二度拜相,在京城為官多年,雖無餘財,卻也積攢了一住麵積不小的房產。
    要知道,王安石可是出了名的節儉成性、不修邊幅。其在相位,子婦之親蕭氏子至京師,因謁公,公約之飯。翌日,蕭氏子盛服而往,意為公必盛饌。日過午,覺饑甚而不敢去。又久之,方命坐,果蔬皆不具,其人已心怪之。酒三行,初供胡餅兩枚,次供豬臠數四,頃即供飯,旁置菜羹而已。蕭氏子頗驕縱,不複下箸,惟啖胡餅中間少許,留其四旁。公取自食之,其人愧甚而退。
    嗯,“蕭氏”便是王旁的妻子,也便是王棣的叔母。
    客人上門尚且如此,王安石的“勤儉持家”到了何種程度可想而知。好處便是,在京城總算置辦了房產,還不止一處,兩個兒子盡皆有份。
    王雱自不用多說,即便在京城也是頗有名氣,當初購置房產時很是得了不少優惠,王安石又出資大半,倒是實實在在跨入了中產階級。
    王棣也是初次到位於棗家子巷份屬自己名下的宅邸,極僻靜的地方,深深的巷子,兩側高牆聳立,依稀辨得有寥寥三五戶院落的後門緊閉。
    王府便落在長巷盡頭,再往前又是高牆阻隔,乃是一條死胡同。門前並無石獅之類的辟邪鎮惡物什,不知是用何種木材製成的兩扇木門雖有些顯舊,卻仍散發著淡淡的幽香。
    呃,也算是低調有內涵,落在鬧市無人知,頗有些大隱隱於市的意味。這條巷子大抵是後門所在,平素並無車馬人流經過,王府卻將大門開在此處,果是與王安石、王雱父子二人為人處世的風格一般——做自己,隨本心。
    大門是開的,一個老者肅立迎候,見到王棣一行十餘人,先是愣了愣,目光渾濁,顫顫巍巍的喚了聲:“三郎……”
    王棣趕緊走上前去,攙扶著老者:“忠爺爺,小心。”
    他雖不識得老者,卻是曉得其人的。
    老者喚作王忠,本是臨川王氏偏支族人,家境貧寒,便做了王安石的書僮,一直陪顧照料王安石的起居生活,後來成了王府管家,又照顧服侍王雱成長,可謂是王府的“三朝元老”。王安石離京賦居江寧,王忠便留守京城,打理照看棗家子巷的王府宅邸,兢兢業業,人如其名。都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王忠從“阿忠”到“忠伯”再到“忠爺爺”,人生與王安石一脈融為一體,榮辱與共不離不棄,確實值得王棣尊重。而早前在碼頭迎接王棣一行的便是王忠的孫子王直。
    蘇三等扈隨見王棣言行,悟得這個垂垂老矣、發須皆白的老者在三郎心中的份量,盡是彎腰招呼以示敬重。
    進入宅邸,是一處最具大宋建築風格的院落群,內裏卻是別有洞天,庭台軒榭、花草樹木、假山怪石、池塘垂柳等一應俱有。
    院內的布置顯然是費了心思的,但給人簡約低調感,整體風格趨向於貼近自然,這讓見慣了後世人工斧鑿痕跡建築風格很是滿意。
    宅子裏隻有王忠祖孫三輩七人住在側院,前、後院十多間閑置的屋子打掃的幹幹淨淨,絲毫不見雜亂。
    王棣對自己住的地方甚是滿意,臥室與書房一牆之隔,推開窗便是一口水清見底的活水池塘,錯落有致的植了些斑竹、細柳、梅蘭菊杏,淡香盈袖,恰是修身養性,的好去處。
    這裏,不出意外的話會長期居住。
    京城,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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