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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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代文人、詞人的詞作很多都是通過妓女演習而進入流通渠道,從而傳播出去的,所謂“但唱令曲小詞,須是聲音軟美??朝廷禦宴是歌板色承應是也。
    其時在勾欄中歌唱文人詞作的出名歌妓有施二娘、時春春、時佳佳等人。眾多ji女特別是家妓為文人詞的傳播起到了重要作用。
    柳永與孫相為布衣之交,孫知杭州,門禁甚嚴。柳永欲見之不得,作《望海潮》詞,往謁名妓楚楚曰:欲見孫相,恨無門路,若因府會,願借朱唇歌於孫相公之前,若問誰為此詞,但說柳七。中秋府會,楚楚宛轉歌之,孫即迎耆卿(指柳永預坐。由於名妓楚楚一唱,《望海潮》一詞遂廣泛傳播。
    張先、晏殊、歐陽修、秦觀、周邦彥等人詞作,亦借ji女之鶯喉燕舌流播於士大夫與市民之中。晏幾道寫得尤為明白:“每得一解,即以草授諸九,吾三人持酒聽之,為一笑樂。??昔之狂篇醉句,遂與兩家歌兒酒使俱流轉人間。”
    宋之前的ji女文學作品隻是支流,隻是小溪,而到了宋代,ji女文學則成了泱泱大湖了,以至於這一泓湖水閃閃發光。宋代雖倡導儒家“人化物也者,滅天理而窮人欲者也”的思想,以及“君子不色,不傷風化”等等,但這並沒有阻止文人士大夫不近女色,並沒有把文人騷客同ji女阻離開來,更沒有折斷作家們手中的彩筆,相反地在作家們的筆下妓女們的生活角色地位與人格又從現實中躍然紙上。
    總而言之,這兩種產物雖然社會地位有著雲泥之別,卻也是相輔相成的,並因而成就諸多風韻雅事,乃至留傳千古。
    譬如侯方域與李香君,譬如蘇軾與王朝雲,又譬如宋徽宗與李師師。
    趙佶算才子麽?當然算,他的書畫造詣極高,是少有的頗有成就的藝術型皇帝。
    當然,現而今的他隻不過是愛好筆墨、丹青、騎馬、射箭、蹴鞠、對奇花異石、飛禽走獸有著濃厚的興趣的紈絝小正太。
    不過,趙佶與李師師真的有不得不說的故事?
    王棣表示不信。八、九歲的熊孩子早熟如斯?姐弟戀?想那李師師怎麽著也是豆蔻年華了吧,這二人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果然是盡信書不如無書啊。
    要說起史書記載這回事,也並不見得是史實。而野史雜記則又流於以訛傳訛,千百年後自是令曆史真相麵目全非。
    今時月固然如古時月,古時月卻照不得今人歸。
    “這李師師原不姓李,而是姓王,原本是汴京城內經營染房的王寅的女兒,三歲時父親把她寄名佛寺,老僧為她摩頂,她突然大哭。老僧人認為她很像佛門弟子,因為大家管佛門弟子叫‘師’,所以她就被叫做王師師。其四歲時,父親因罪死在獄中……”涉及國朝律法,李邦彥不敢大意,餘光小心翼翼的瞥了趙佶一眼,見年少主子不以為忤,反倒是凝神在聽,方含糊其辭的一筆帶過,繼續往下說:“她因此流露街頭,以經營妓院為業的李蘊見她是個美人坯子,於是將她收養,並隨其姓,改名為李師師,並教她琴棋書畫、歌舞侍人。其天生一副美聲唱法的好嗓子,加上李媽媽令人耐心調教,悉心指點,如今年不足豆蔻,就可謂是‘人風流、歌婉轉’了。假以時日,必然在京城各教坊中獨領風騷,高樹豔幟。”
    這李邦彥對汴京城的趣聞佚事倒是知之甚詳,將李師師的家世來曆說了個通通透透。
    趙佶隻“哦”了聲,對李師師的身世並不感興趣,盡想著“人風流、歌婉轉”。
    彼時之“伎”非“妓”,但二者有時亦可通稱。青樓女伎無非三種,一為樂戶,一為生計,再有便是罪民之女眷。
    宋代有罰良為娼的野蠻刑法,“婦人應配,則以妻窯務或軍營致遠務率之無家者,著為法”,即將罪犯的妻子、女兒配給軍中之無妻者待寢。再則,宋製規定,附籍於各地方官府或軍營的樂戶、藝人,一旦入籍,也是世代相襲。樂戶如果被放遣為良民,樂戶女子如果被良人娶納為妻妾,必須經過官府批準落籍免賤之後方可。
    李師師便屬於此類。
    不多會,那小廝快步回來,哈腰陪笑:“各位尊客,李小姐正在陪客,要不喚杜月奴杜小姐……”
    這位伺候人慣了,練就了好眼力,哪瞧不出趙佶的身份矜貴,豪門子弟逛青樓這種事見怪不怪了。不過,即便礬樓背後靠山夠硬,也是等閑莫得罪人,偌大的京城貴人多多,單皇親國戚便是一抓一大把,哪認得盡所有人?打開門做生意嘛,和氣生財。
    “啥月奴日奴的,今兒個就非要聽李師師小唱。”楊戩見趙佶眉頭一緊,趕緊拍案而起,戟指怒目,率先發難:“麻溜的喚李小姐過來。”
    小廝作為難狀:“小的隻是個遞水傳話的,卻是作不了小姐的主。”
    趙佶撇了撇嘴,不耐煩的問:“李師師在陪誰?”
    小廝心裏琢磨著:“得,咱得罪不起你們,你們自個打官司去。”口中道:“在陪國子監周主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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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主簿,哪個周主簿?”
    本朝沿唐製,國子監內設祭酒一人,專門管理教育事業,屬下有主簿、錄事各一人。嗯,國子監主薄,正六品官員。
    別看官不大,但權不小。
    國子監統領各官學,如國子學、太學、四門學、書學、算學、武學等,分設東京、南京、西京三監,招收七品以上官員子弟入學,稱國子生或監生。宋初無定額,後規定二百人為限。但實際數量很少,故可插班補缺或旁聽。
    關鍵字眼是“七品以上官員子弟”,這乃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人脈啊。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那些個官員子弟大部分人會接父輩的棒進入官場,作為老師者定必是受益良多。
    是以,雖然品階不高,但卻是趨之若鶩的好差使。
    “周主薄?莫非是周美成?”高俅不敢肯定。與楊戩、李邦彥相比,他勉強可算是文化圈人士,多少知曉圈子裏的事。
    “周邦彥麽……”趙佶略微有些躊躇,不太好辦啊,這廝名頭不小,倒是不便“仗勢欺人”,影響不好哪。皇兄總說人當低調蟄伏,少做甚至不做無把握的事,謀而後動。
    梁師成道:“這周美成不是外放做了知縣麽,怎又回京城了?”
    高俅解釋道:“他早年入朝便是太學正,在國子監頗有名望,此次回轉國子監任職,也算是眾望所歸。”
    趙佶嘟囔道:“這人個性懶散,為官一般般,詩、詞、文、賦卻是無所不擅,受太學生尊崇倒也再正常不過。”高俅笑笑,說道“:元豐初,周邦彥到汴京,獻《汴都賦》,長七千字,神宗皇帝見而異之,召其到政事堂,命李清臣在邇英閣朗誦。賦中多古文奇字,李清臣多不識得,隻好讀其偏旁。這是一篇摹仿漢代《兩都賦》、《二京賦》的大賦,其規模也像漢賦。賦中用假設的人物‘發微子’和‘衍流先生’的對話來逐步開展對於汴都描寫與頌揚,因而大獲賞識。方特進為太學正,可謂是一鳴驚人。”
    趙佶愕然道:“李邦直善文,歐陽永叔以其文比蘇軾,居然‘讀其偏旁’……”轉而一想,換作是自己怕是更加不成,遂不再“貶低”李起居郎。
    高俅如此賣弄,讓楊戩三人頗為不快,彼此交換了個眼神,俱想:這姓高的在主子跟前見風使舵,慣會投其所好,得壓住此等囂張氣焰。
    趙佶乘興而來,卻終究有所顧忌,說不得便要掃興而回了,難免麵色不豫:“那周美成最善音律,據說在勾欄瓦肆大受歡迎,幾成奉旨填詞柳三變。想那李師師是個愛才學的,小小年紀的,少不經事,還不讓周美成給勾沒了魂了……”
    空氣中忽然飄來了濃濃的酸味。小小年紀?趙佶才是真正的小屁孩好吧,卻是心智早長,竟是知道爭風吃醋了。
    說到才學,高俅望了望王棣,欲言又止。
    他險些脫口而出的話是:“若是三郎去請,李師師必不致推辭。”但終究未說出口。
    杭州月餘,他對王棣可謂是佩服的無以複加。一個弱冠少年才華橫溢、驚才絕豔倒也罷了,更是心性沉穩,處理突發事件從容不迫,仿似成竹在胸。若非其出謀劃策、多方調度,杭州之亂局定是會蔓延加劇。事後,他數度推演思忖,不得不承認,若是換了自己統籌調派,實無法及時有效地破解亂局。沮喪之餘,令他對王棣心生忌憚:這樣的人,隻可為友不可為敵,萬一站在對立麵,一定要先下手為強,且不給他絲毫反擊的機會。
    當然,他沒想過與王棣為敵,努力的保持這一份香火情。正因如此,當感覺到對方對趙佶、楊戩等人的冷處理,他便決定靜觀其變。總之,少說多看,那便對了。
    王棣若有所思,原本不想與趙佶有甚瓜葛,但不知怎地心念陡轉,淡淡一笑,說道:“若是周美成,某倒是能與其商量商量,若是能一道欣賞李小姐的技藝,實是再好不過。”
    趙佶聞言大喜:“好好好,那便拜托王三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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