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比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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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棣的確是與周邦彥有些淵源的,江寧花魁大會,他可算是踩著周邦彥與秦觀上的位,縱然他問世的作品寥寥,但勝在質量上佳。
唐人張若虛以一首“春江花月夜”孤篇蓋全唐,他王三郎僅憑《青玉案.東風夜放花千樹》、《鵲橋仙.纖雲弄巧》二詞便足以傲立詞壇不倒。世人歎曰:東坡《水調歌頭.中秋月》一出再無中秋詞,王三郎卻是將元夕與七夕寫到了極致,後人再寫提筆若千釣也。
周邦彥倒是未有不協,隻言“後生可畏”。這也正常,文人固然相輕,周美成卻是散漫灑脫的,對名望、權勢並不看重,才子風流也。況且,他嚐受王安石簡拔之恩,自是愛屋及烏,抑或有報恩之意,寧作王棣聲名鵲起的背景牆呢。元豐六年,他獻《汴都賦》,其間也表示讚許王安石的新政,因而大獲賞識。
他與屬於舊黨的蘇門詞人不同,在政治上傾向於變法的新黨。也正因如此,到了元佑朝,他被排擠出京城,而出任地方官,先任廬州教授,後任溧水知縣,此次回京出任國子監主簿,當是朝廷借重其文名之舉。
王棣對這個純文人頗有好感,將其與李格非歸為一類,有道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卻是值得一交。
當然,他歸根結底還是想第一時間見見李師師。
才子佳人的故事就夠抓人眼球的了,更何況是皇帝與名ji這麽勁爆的花邊新聞?當然,也或是移花接木、以訛傳訛。
他就想看看這位千古名ji究竟是如何豔壓群芳的。哎,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哪。
再者,他原本不想與趙佶這位“昏德公”有太多瓜葛。
在原本的曆史時空,哲宗皇帝英年早逝,因其無後,趙佶撿漏繼位大寶,卻是將一手好牌打了個稀巴爛,內憂外患之際甩鍋兒子,但終究迎來了“靖康之變”,北宋滅亡,宋室南遷,偏安一隅。雖說導致“丙午之恥”原因繁多,但徽宗皇帝當是“罪魁禍首”。是故,後人方有“李後主亡國,最為可憐,宋徽宗其後身也”、“宋徽宗諸事皆能,獨不能為君耳”之評。
但就在先前的某一刻,他忽然心思轉變:這世界,我來了,我來故我在。這個時空因他這位天外飛仙的造訪,已改變了某些曆史進程,或許還能試著改變多些,譬如將趙佶引向正途?
這當然需要在如今的遂寧郡王麵前有更多的話語權,撬周邦彥的牆角可為“敲門磚”。
想了想,他吩咐小廝:“且將筆墨伺候。”
小廝尚未動,蘇過“咦”了聲,喜上眉梢,“唰”地起身:“三郎動筆,且讓某來研墨。”日趨肥胖的身子居然極其敏捷,搶在小廝前拿了筆墨紙硯,動作嫻熟地倒水研墨。
王棣問世的詩詞文章隻有區區數篇,卻是盡為佳作,蘇過驚為天人,早化身為大宋追星族,妥妥的一枚“三郎粉”。
王棣提筆稍加思索,便筆走龍蛇,一個個圓潤秀麗的楷字躍然紙上。
他說“且將筆墨伺候”時,趙佶便離桌隨著到了另一側的書案前,高俅等人自是亦步亦趨。
王棣甫一動筆,趙佶便覺眼前一亮,失聲道:“好字。”隨即噤聲,恐擾了王棣書寫。
待王棣擱筆,趙佶的目光落在那一個個墨跡未幹的紙上,遲遲不肯挪開,喃喃自語:“削繁就簡,變古為今……三郎體,這便是三郎體了,大開眼界啊。”
其醉心於書畫,雖然年幼,在皇室中已為第一人,便是在大宋書法界也是朝野俱聞。
高俅亦是留連紙上方寸之地,神情略微複雜,默然無語。
梁師成忽而長身一揖:“蘇學士嚐言,‘單論詞作,某唯推王三郎矣’,今日始知矣。”
要不要臉?就問你要不要臉?還“蘇學士”?生怕別人不知道你與蘇大學士有“不被外人知”的事?
要說這梁師成也非不學無術,其聰慧狡黠,熟習文法,稍稍知道一點寫作。難道是基因使然?
王棣瞥梁師成一眼,忙起那個時空對此人的評價:
“外總樞府,內預朝政,用名士以濟其奸,盜文名以售其偽,專為諂媚以道主意,競作淫靡以蕩上心者,蔡攸、梁師成實為之,則攸、師成之罪同矣。”
這也算是青史留名了,不過是遺臭萬年罷了。
蘇過吹幹墨跡,將那張紙仔細疊好,交給小廝:“且拿去給李師師小姐。”
小廝應了聲,巴不得這些個一看就來頭不小的客人自個解決問題,心下嘀咕不已:“這李師師登台不到二月便攢了偌大名氣,怕是用不了多久便得超越謝小姐與花小姐,說不得與崔念奴也可一較高下了。嘖嘖,厲害了……”
蘇過吃了不少酒,臉龐紅通通的,不忘拍拍偶像的馬屁:“三郎此詞一出,那李師師必定移步過來。周美成精通音律,創作過不少新詞調。作品多寫閨情、羈旅,也有詠物之作。格律謹嚴,語言曲麗精雅,長調尤善鋪敘。為婉約詞派‘正宗’。但三郎這闕詞含蓄蘊藉,意味深長,以景襯情,委曲精工,輕靈新巧,不遜周美成分毫。他若是知趣,當一並過來才是,正所謂惺惺相惜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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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瞧,文豪之子拍馬溜須也較尋常人更高級,不著痕跡,讚美到位。
趙佶“含情脈脈”的望著王棣,滿眼的小星星:“三郎,某想與你學這‘三郎體’。”
王棣稍稍一怔:額滴個神嘞,這個真不可以有哪。
“學,隻是模仿,終歸得看自己。”摩挲著下巴,他深沉的說:“走別人的路,讓別人說去。”
咦,此等金句可是罕見,眾人皆是細細品咂,越品越有味道。
趙佶更是如聞綸音,走別人的路、讓別人說去,霸氣啊,精辟哪。
王棣若是會讀心術,少不得會再贈送一句:走自己的路,讓別人無路可走。
高俅則想:單論填詞功力,王三郎已是躋身一流,若是再多些文章問世,足可比肩蘇學士。王氏一脈果是書香門第呀,這王三郎異日成就恐不在其父祖之下。哎,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沮喪之餘,他愈感慶幸,幸好與王棣的關係尚可,即便他日仰其鼻息也是得益匪淺。
至於楊戩,文才著實有限,哪裏瞧得出字與詞的好壞來?還有李邦彥,倒是入了太學讀書,但也隻是走了遂寧郡王的路子,關係戶罷了,可沒真正讀過什麽書。
二人終究隻是人雲亦雲且鸚鵡學舌一番,讀書人的事,摻和不了太多。
這幾位遂寧郡王府的親隨門客心思迥異,各懷鬼胎,皆是暗暗謀劃,都是勾心鬥角的主。嗯,個個可為插刀教教主。
刻多鍾後,閣子外傳來腳步聲,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王三郎,江寧一別,經久未見了……”
王棣笑著搖搖頭:“這周邦彥脾性灑脫不羈,還真是率真的可以……”
上前迎了兩步,便見周邦彥翩翩而至,俊逸的臉上一捧美髯分外醒目,微微一揖:“美成兄,風采日盛呐。”
“五陵年少金市東,銀鞍白馬度春風……”周邦彥拱拱手:“三郎是愈發意氣閑雅、芳蘭竟體了。”
這周大才子年少時疏雋少檢,不為州裏推重,而博涉百家之書。待得其入了京城,先有《汴都賦》名動汴京,而後多有詩詞文賦麵世,尤其是填詞功力卓絕,被冠以婉約派及格律派之宗。加上其樣貌雋逸、舉止風雅,自是博得“大才子”之名,在勾欄瓦舍倍受歡迎,與柳永柳三變聲名仿佛。
不過,閣子裏的人的注意力皆不在周邦彥而上,目光被他身後的那位女子牢牢抓住。
那女子著了一身深蘭色織錦的長裙,裙裾上繡著潔白的點點梅花,用一條白色織錦腰帶將那不堪一握的纖纖楚腰束住.將烏黑的秀發綰成如意髻,僅插了一梅花白玉簪,雖然簡潔,卻顯得清新優雅。
她約莫十五、六歲的樣子,正當豆蔻年華,秀雅絕俗,自有一股輕靈之氣,肌膚嬌嫩、神態悠閑、美目流盼、桃腮帶笑、含辭未吐、氣若幽蘭,說不盡的溫柔可人。
眾人的目光在身巡視,她白皙的容靨染了一層淡淡的紅暈,卻未怯場,落落大方的福了一福:“師師見過諸位尊客。”
聲音中帶了些許江南女子的糯柔,婉轉若黃鸝鳴翠,叫人過耳難忘。
周邦彥哈哈一笑,心下得意:某初見師師便驚為天人,不想爾等亦是如此。也對,以師師之才色無雙,當豔壓群芳也。
休說趙佶一幹人等,便是在另外那個時空見慣了各種美女的王棣也是被李師師驚豔到了:這才是羞花閉月沉魚落雁之姿容呀,真正的天生麗質難自棄,豈是後世那些個人造美女可以相提並論的?千古名妓果真名不虛傳,古人誠不我欺也。
那趙佶人小鬼大,恨不得將眼珠子粘在李師師身上,有些急不擇言:“好好好,既來之則安之……呃,那啥,來的早不如來的巧……哦,快快入座,切莫客氣。”
李師師終究出道未久,見一半大小子“胡言亂語”的,甚覺有趣,“噗嗤”笑出聲來,又伸手去捂嘴,憨態可掬,眾人不由得又是一愣,便是楊戩與梁師成亦覺心口被什麽東西擊中一般,漏跳了半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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