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白萱

字數:4757   加入書籤

A+A-


    在大宋朝,十四、五歲的小娘子可不算小了。宋承唐製,因而大宋律規定:凡男年十五,女年十三,並聽婚嫁。
    女子十四歲稱之為待字閨中,也就是可以準備嫁娶了。
    但在實際生活中,因為家庭境遇比如因罪被貶,抄家,服哀守孝等)或為了考取科舉等原因,一般的結婚年齡男方為二十四歲左右,女方為十八歲左右。
    男女到了一定年齡可以舉行定聘之禮,也就是定婚。宋律規定訂婚後必須在三年之內結婚,如一方無故不成婚,另一方可以提出解除婚約。
    也就是說,男十五、女十二便可定婚……萬惡的封建社會啊。
    之前王安禮便委婉的透露過該給王棣定婚事了。
    說起來王棣夠“可憐”的,本是王旉之子,過繼給王雱作嗣子,自幼便不曾得到父母之愛,跟著王安石過了幼年,祖孫情重。現而今呢,名義上的祖父、父母皆已不在,祖母也是年邁體弱,他真真可算是孑然一身。而他親生父母及祖父母雖然都健在,但畢竟名義上不是嫡子,不好過多參與定奪。
    王安禮雖不好做主,王棣卻也不好不聽,唯有找出不婚的理由,匈奴不滅何以家為……呃,是先立業後成家,這不即將下場試舉了麽,如此關鍵時刻當心無旁騖,其它事情在科舉後再說。
    很強大的理由,王安禮隻能作罷。
    但眼下蘇家明顯是有意為自家小娘子擇婿,王棣雖不至於落荒而逃,也是頗感局促不安。
    好在過不多時,蘇八娘和蘇過姑侄倆回來,這才讓彌漫著的尷尬氛圍消散。
    數月未見,蘇小妹似乎清減了些許,十八歲的女郎身條已是全部長開,身姿婀娜,樣貌明麗。
    王棣忽記起熙寧九年初見伊人時的場景,有著川妹子的潑辣,視自己為“仇敵”,以及對蘇過的恨鐵不成鋼。一轉眼便是七年了,現今卻是沒了孩童時的“肆無忌憚”,昔日的小才女長成了溫柔美麗的女郎,彼此間其實並無隔閡,但多少有了男女之別的顧忌。
    十八歲了,她卻仍待字閨中,在此時可謂是大齡未婚女青年了,至少先定個婚呀,三年後出嫁時已是二十一歲了呢……
    許是在杭州的“肌膚之親”改變了某些事?
    想到那一幕,王棣不自覺的摸了摸手指,那感覺猶似未散……
    蘇過看看王棣,又看看端坐不語的蘇小妹,還有二位在姑姑麵前成了“鵪鶉”的堂妹,這場景……很有趣呐。
    熙寧十年,長兄蘇邁娶成都路轉運副使呂陶次女為妻,如今已育有三子一女;二兄蘇迨也已娶妻生子。他今年十九歲,已訂了婚,明年科考後便將完婚。作為長輩的姑姑卻是雲英未嫁,可真是讓父親和叔父鬧心哪。
    姑姑的心思自己倒是曉得,一顆芳心怕是牢牢的係在王三郎身上了吧。不奇怪呀,三郎生了副好樣貌,溫潤如玉,文武雙全,父親也讚其文采斐然、必成文宗;英氣內斂,識得拳腳功夫,救了姑姑……怎麽看姑姑都是有“以身相許”的心思的。唯一不好的是姑姑長王三郎二歲,那也算不得啥,女大三抱金磚,這是半塊多金磚了呢?
    蘇過yy不已,恨不得捅破了這層薄薄的窗戶紙。都說女追男隔層紗,姑姑你倒是主動出擊哪,我倒是不信王三郎無動於衷,還真的坐懷不亂柳下惠?得了吧,年少慕艾,談什麽禁忌之防?
    為了讓姑姑如願以償,蘇過沒少在偶像麵前說蘇小妹的好壞,還動過為他們創造機會將生米煮成熟飯、木已成舟的心思。
    好邪惡、好叛逆、好衝動的胖子啊。當然,隻是想想而已,不犯法,也算不上不道德。
    至於三娘、四娘二位從妹就免了吧,王三郎再如何優秀,也不可能將蘇家姑侄都嫁給他。
    蘇過隱約知道叔父的心思,大概是動了適女予王棣的念頭的。雖是素未謀麵,但父親沒少在叔父麵前讚譽王棣。叔父最聽父親之言,會不動心?
    蘇胖子眼珠子滴溜溜亂轉,誰又會知道他的思維竟是如此跳躍?
    王棣固然想與蘇小妹敘敘,這場合可不怎麽妥當,隻能老老實實回答蘇梁氏的問話,間或與蘇遲、蘇過說上幾句,看看天色,蘇轍遲遲未歸,想著稍候便告辭。
    這時,似在修閉口禪的蘇小妹悠悠地說道:“過兒,礬樓有美酒佳肴,有天下第一樓之譽,想必是燈火輝煌、鼓樂喧天的吧?”
    蘇過正放飛思緒呢,下意識的點頭道:“嗯,的確是熱鬧非凡、名不虛傳。”繼而見蘇遲作“某不識此人”狀,蘇梁氏剛似笑非笑的蹙了蹙眉,當即反應過來——姑姑呀,你是存心的吧。
    東華門外景明坊的礬樓雖然是東京七十二家酒樓之首,但更是聲色犬馬的銷金窟,吸引了無數富商豪門,王孫公子、文人騷客來此遊玩歡宴。
    此時的官員、文人、墨客,狎妓是常有的事,不但政策允許,而且被認為是儒雅的事情,官員隻要不嫖妓,就不會受到譴責。所以礬樓盡管隻是個酒樓,但它的興旺發達,主要依靠的不是飯菜,而是陪侍飲宴歌舞的人。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官歌)伎陪酒、陪宴、陪遊、陪歌舞、彈唱是被允許的,妓亦作伎,本來就是具有某種技藝專長,尤善歌舞,兼對男人提供服務的女子。唐宋時代的許多文人、官僚大都狎妓,概不能免。宋代的礬樓很有點類似後世“夜總會”“歌舞廳”的味道。正因為有許多“豔幟”作幌子,才招來那麽多人到礬樓來飲宴、歌舞;才“飲徒常千餘人”;才“夜深燈火上礬樓”。
    這種歡娛場所去便去了,也沒什大不了的,但當著家中女性親屬說這種事,終究不好。尷尬呐。
    “城中酒樓高入天,烹龍煮鳳味肥鮮。公孫下馬聞香醉,一飲不惜費萬錢。招貴客,引高賢,樓上笙歌列管弦。百般美物珍饈味,四麵欄杆彩畫簷。”蘇小妹誦了一闋描繪礬樓盛景的《鷓鴣天》,很是佛係地說:“礬樓素來出名伎,時下最紅的是崔念奴與花想容吧。哦,對了,新近有位出身小禦巷的李師師,最擅小唱,姿色過人,也入了礬樓表演了吧?”
    蘇過感到冷風颼颼,實在不願當眾“探討”這檔子事,但蘇小妹一個淡淡的眼神丟過來,他不由一個激靈,素來敬畏這個姑姑,不敢“沉默是金”,隻好訥訥地回答:“是有這麽回事。”
    似礬樓、任店、豐樂樓這等高檔的大酒樓,堪比後世的五星級大酒店,入駐門檻極高,唯有在勾欄瓦舍唱出了名氣的伎者方有資格進場表演。李師師便是如此,去歲出道,轉場於各個瓦舍表演,因其色藝俱佳,方被礬樓聘去表演。但雙方隻是主雇關係,李師師的身契並不在礬樓,而是在收養、訓練她的鴇母李姥手裏。
    “這李師師聲名鵲起,幾與崔念奴、花想容比肩,想來定是有其過人之處的,而今炙手可熱著吧,等閑人士可是休想一睹芳容了。當然,據聞此女能作詩填詞,且精通音律,若是有精擅此道者,一親芳澤也並非不能,如周美成……”蘇小妹不悲不喜、雲淡風輕的說著,又念了兩句:“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如此清麗之作,當天下稱之。嗯,人工天巧,可稱絕唱。”
    頓了頓,她補充道:“後二句是秦正字所言,吾以為很是恰當。”
    在她念“應是綠肥紅瘦”時,王棣愕然,這……也傳的太快了吧,莫非是蘇過傳出去的?
    蘇過同學收到王棣疑惑的眼神,當即搖了搖頭,作無辜狀,嘴唇翕動,無聲的說了兩個字。
    隨即蘇小妹為侄子平了冤,乃是由“秦正字”口中得曉此事。
    秦正字,便是秦觀。八月,其由範純仁引薦,得以回京任秘書省正字。
    本朝前期,經籍圖書歸秘閣,秘書僅掌祭祀祝版。神宗元豐改官製,秘書省職事恢複。宋之日曆所、會要所、國史實錄院等均歸秘書省管轄,規模較唐時較大。秘書省下轄崇文院三館一閣,領著作局、太史局、日曆所、算學監等,大約廿餘人,有監、丞、郎、校書郎、正字、著作郎佐等職官。
    秦少遊這個秘書省正字隻是從八品,但卻甘之如飴。在暇日他與好友張耒或舉酒歡宴,或同遊京都名勝,詩文酬唱,作畫題跋,互相砥礪。二人“一文一詩出,人爭傳誦之,紙價為貴”,是為文壇盛事。
    秦少遊為“蘇門四學士”之一,已是年過四旬,卻與蘇過同輩,算是蘇小妹的晚輩。輩份雖不可亂,但平素往來,卻實是“不按套路出牌”的。蘇過既到京城,去拜會秦淮海也是常理。而蘇小妹又與秦少遊季女是為閨中蜜友,今日便是聽秦小娘子提起昨夜礬樓之事。
    蘇過自是戰戰兢兢,唯恐禍水襲來。
    王棣亦是詞窮,不知如何應對。
    好在蘇小妹點到為止,淡淡的說一句:“今日倦了,王三郎,恕不奉陪,改日再敘。”
    王棣慌忙起身:“倦了請自去休憩。”
    蘇小妹輕輕一福,又與蘇遲夫婦幾個說了聲,款款離去。
    蘇家晚輩自是起身相送,麵色各異。
    喜歡大宋河山請大家收藏:()大宋河山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