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玉蘭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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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師師者,汴京人,其父王寅任染房使。
    染院,官署名,太宗太平興國三年,改染坊置,分東、西二院,隸少府監,掌染絲枲幣帛。真宗鹹平六年,並為一院。以京朝官、諸司使副或內侍一人為監官,三班使臣一人為監門官。染院使,分東、西二使,屬西班諸司使。多不領本職。僅為武臣遷轉之階。鹹平元年定為同六品,元豐改製改為正七品。
    李師師三歲時父親把她寄名佛寺,老僧為她摩頂,她突然大哭。老僧人認為她很像佛門弟子,因為大家管佛門弟子叫“師”,所以她就被叫做王師師。
    其四歲時,父親獲罪入獄,家中女眷充入教坊司為官妓。時有老鴇李蘊者將其從教坊司贖出以為義女,遂改姓李。及長,色藝雙絕,人風流、歌婉轉。
    其住在城東金錢巷,多在礬樓登台獻技。
    李師師雖登台四月餘,卻已名氣不弱。
    小晏晏幾道觀其表演後,乃作《生查子》相贈,捧其揚名汴京城。
    秦觀又作《一叢花》詞贈李師師:“年來今夜見師師。雙頰酒紅滋。疏簾半卷微燈外,露華上、煙嫋涼口。簪髻亂拋,偎人不起,彈淚唱新詞。佳期誰料久參差。愁緒暗縈絲。相應妙舞清歌夜,又還對、秋色嗟谘。惟有畫樓,當時明月,兩處照相思”。
    周美成亦作《玉蘭兒》詞相贈:“鉛華淡佇新妝束,好風韻,天然異俗。彼此知名,雖然初見,情分先熟。爐煙淡淡雲屏曲,睡半醒,生香透玉。賴得相逢,若還虛度、生世不足。”
    當然,“睡半醒,生香透玉”雲雲當不得真,詩人嘛,想象力豐富,藝術加工之類也是有的。
    於王棣而言,周、秦二人已有數麵之緣,算是老相識了,小晏卻是尚未謀麵。
    晏幾道,字叔原,號小山,仁宗朝相公晏殊第七子,與其父合稱“二晏”。詞風似父而造詣過之。工於言情,其小令語言清麗,感情深摯,尤負盛名。表達情感直率。多寫愛情生活,是婉約派的重要作家。黃庭堅說晏幾道詞“清壯頓挫,能動搖人心”,與大晏詞那種淡淡的哀愁和富於哲理完全兩樣。正所謂是“有至情之人,才能有至情之文。”
    時人謂之曰:晏氏父子,嗣響南唐二主,才力相敵,蓋不特詞勝,尤有過人之情。叔原以貴人暮子,落拓潦倒,華屋山邱,身親經曆,哀絲豪竹,寓其微痛纖悲,宜其造詣又過於父。山穀謂為“狎邪之大雅,豪上之鼓吹”,未足以盡之也。
    請注意“落拓潦倒”四字,王棣也正因此四字而不敢登其門拜訪,其之所以如此困頓與王安石有關呢。
    神宗熙寧七年,晏幾道的朋友鄭俠因進《流民圖》反對王安石變法而被羅織罪名,交付禦史台治罪。政敵們從鄭俠的家中搜到晏幾道的一首《與鄭介夫》鄭俠字介夫),上麵寫著:“小白長紅又滿枝,築球場外獨支頤。春風自是人間客,主張繁華得幾時?”這些人如獲至寶,以諷刺“新政”、反對改革為名,將晏幾道逮捕下獄。後來神宗釋放了晏幾道。這件事雖然有驚無險,但經過這麽一折騰,原本就坐吃山空的家底更加微薄,晏家的家境每況愈下。這件事對晏幾道也是一個不小的打擊,他從一個書生意氣的公子哥,淪落為潦倒落魄的貴族。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晏幾道終究是因王安石變法而鋃鐺入獄自此淪落,王棣又焉能貿然登門?
    而於李師師,有這幾位大名人爭相贈詞,名氣自是陡然上升。關於她的各種流言蜚語甚囂塵上,更有甚者,言之鑿鑿的說又有某某大人物作《師師令》贈李師師:“香鈿寶珥。拂菱花如水。學妝皆道稱時宜,粉色有、天然春意。蜀彩衣長勝未起。縱亂雲垂地。都城池苑誇桃李。問東風何似。不須回扇障清歌,唇一點、小於珠子。正是殘英和月墜。寄此情千裏。”
    這,就八卦步子跨的太大,也容易扯著蛋,難不成去世十餘載的張先張子野因這李師師太過驚豔而起死回生了?
    這闋《師師令》為張先自度曲,乃是為汴京名妓張師師所作。
    那張師師才藝雙絕,與柳永亦是老相識。當年柳永寫《西江月》予張師師、劉香香、錢安安三位汴京名妓曰::“師師生得豔冶,香香於我情多。安安那更久比和。四個打成一個。幸自蒼皇未款,新詞寫處多磨。幾回扯了又重挪。奸字中心著我。”
    張師師則寫了《西江月和柳永》:“一種何其輕薄,三眠情意偏多。飛花舞絮弄春和。全沒些兒定個。蹤跡豈容收拾,風流無處消磨。依依接取手親挼。永結同心向我。”
    嘖嘖,這你儂我儂的,虧了“一樹梨花壓海棠”的張老先生煞費苦心的製新詞《師師令》呢?
    是以,此師師非彼師師,皆以訛傳訛也。
    但又怎止得了世人的熊熊八卦之火?坊間關於李師師的小道消息不絕,其美貌卻是公認的,可歸納為:鬢鴉凝翠,鬟鳳涵青,秋水為神玉為骨,芙蓉如麵柳如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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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煩……”處於風口浪尖上的某小姐支著下巴,輕歎一聲。
    “成名之路會伴隨著許多東西,酸甜苦辣皆有,風霜雨雪常伴。外人看到的隻是表麵的光鮮亮麗,至於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磨難……那不正是成名該經曆的麽?”那個俊朗的不像話的小郎君老氣橫秋的說道:“站著說話不腰痛啊,你可知道有多少人羨慕嫉妒恨嗎?想在汴京城出名走紅可非易事。”
    那個集美貌與才華於一身的少年“噗嗤”一笑,如盛開的野菊,頰邊的梨窩像是盛滿了馥鬱的佳釀,令人如沐春風:“三郎,奴奴看你出名便沒怎麽受苦遭難哩。”
    “沒有嗎?”王棣摸著鼻子,心想,還真沒遇什麽風浪苦難呢,略略有些尷尬:“倒也談不上怎麽有名啦。”
    “三郎過謙了。”李師師繃著臉,認認真真的說道:“時下汴京城自教坊司到瓦舍,三郎的幾首詞是傳唱度最高的,便連周美成、秦少遊亦有不如,還待如何有名?”
    此時寫詞功力以蘇軾為最,但其詞作氣勢磅礴、場景宏闊雄壯,這些年多有直抒胸臆、自由豪放之作,鮮有婉約新作。整體而言,豪放詞作並不適合秦樓楚館、勾欄瓦舍的歌妓演繹,傳唱度高的當推周邦彥、秦觀、晏幾道數人。
    今年王棣橫空出世,問世詞作不多,但首首精雕細琢,無論是《鵲橋仙》、《青玉案》抑或是《清平樂.村居》還是詠梅、詠荷詩,皆適歌妓傳唱,李師師所言倒算不上誇張奉迎。
    哦,還有那闋《如夢令》,汴京各大歌坊皆唱“應是綠肥紅瘦”。說起眾星捧月這事,王棣也是有份參與的。事實上,因他與李師師同齡,男才女貌也好,女才男貌也罷,才真的是佳偶天成、璧人一雙。
    這是王棣與李師師第五次見麵。
    甫到京城時,在礬樓為了一睹芳容,王棣順手抄了《如夢令》贈予李師師,倒非上善若水厚德載物,卻也是贈人玫瑰手有餘香。
    令人驚愕的是,他這貌似臨時起意隨隨便便寫的詞,竟是猶勝周、秦、晏幾位的詞作。
    此詞一問世,便轟動了整個京師,文士莫不擊節稱賞,未有能道之者。
    一幹詞評家紛紛評讚:“‘知否’二字,疊得可味。‘綠肥紅瘦’創獲自少年,大奇。”、“此詞安頓二疊語最難。‘知否,知否’,口氣宛然。若他‘人靜,人靜’、‘無寐,無寐’,便不渾成。”、“一問極有情,答以‘依舊’,答得極澹,跌出‘知否’二句來。而‘綠肥紅瘦’,無限淒婉,卻又妙在含蓄。短幅中藏無數曲折,自是聖於詞者。”、“隻數語中,層次曲折有味。世徒稱其‘綠肥紅瘦’一語,猶是皮相。”……總之是好評如潮。
    初到京城,王棣便打響了第一炮。再結合他早先問世的詞作,已是隱隱有與周、秦分庭抗禮之勢。
    這樣的一闋詞贈予李師師,又怎能不讓人想入非非?又怎能不讓李師師感懷至深?
    是以,過了幾日,李師師便到了棗家子巷登門拜訪,由頭是“感恩之旅”。
    美麗的事物總是賞心悅目的,更何況是靈氣逼人的豆蔻少女。王棣並沒有拒之門外,還請了蔡、聶二女作陪。
    三個女人一台戲,李師師雖小了兩三歲,卻很是機靈乖巧,盡揀著稱心順耳的話說。再者三人身世仿佛,頗有共同語言,初次見麵便猶如閨蜜重逢。
    之後李師師便以拜師學藝的名義登門,成了棗家子巷王府的常客——金錢巷李大家精通琴瑟笛簫,還用“拜師學藝”?
    王棣這半月來深居簡出,今日是李師師第十次登門,也是二人第五次見麵。
    聶勝瓊偶感風寒,蔡雲英便在後院照料看顧,為免傳染,死活不讓王棣過去探視。王棣隻好乖乖地待在前院接待李師師。
    二人仿似相識多年的老友,很是隨意的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屋外,冬陽微醺,漸漸有了暖意。
    元佑五年冬天的汴京城,喧鬧中自有靜謐安生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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