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蘇幕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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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實上,遼國使團的抗議第一時間便到了樞密院,國信所、北麵房等相關職司不敢怠慢,立即上奏樞密院同知。
    遼宋之事無小事,外交策略以此為最重。經過緊急協調溝通,開封府發告海捕文書,派遣人手緝拿案犯,效率極快。
    王棣以為此事又會被各方推諉原是沒錯的,但因遼國使團的強勢介入,事件的性質有了根本改變,任誰也不敢輕視,這倒出乎他的意料了。
    再說說悲催的樞密院。
    本朝初,別置中書禁中,是為政事堂,與樞密對掌大政。以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為宰相,掌民政;樞密院掌軍政。中書門下別名政府、東府,樞密院別名右府、西府,中書門下與樞密院並稱“二府”或“兩府”。太宗對宰相李昉等說:“中書、樞密,朝廷政事所出,治亂根本係焉。”正所謂是“樞密之任,秉國大權。……本天下之兵柄,代天子之武威,勢均中書,號稱兩府。”
    但樞密院雖統領軍事,卻並不直接統帥軍隊,有軍政權,卻無握兵之重。初分四房:兵房、吏房、戶房、禮房。神宗元豐五年新官製頒行,改為十房,後又增加二房,共十二房,依次為:北麵房、河西房、支差房、在京房、教閱房、廣西房、兵籍房、民兵房、吏房、知雜房、支馬房、小吏房。
    元豐改製以後,樞密院結構保持不變,兵政仍歸樞密院,但是,武官銓選除授歸尚書吏部,地方民兵和廂軍名籍、蕃官加恩等歸尚書兵部,樞密院的職權已經大大削弱。元佑二年二月,“太師文彥博言:廂軍舊隸樞密院,新製改隸兵部,且本兵之府,豈可無籍?”遂詔曰:“逐部自今進冊,以其副上樞密院。”。可見,神宗雖然刻意保留樞密院,但已無法避免樞密院權勢的逐步衰落。這種發展趨勢是走向二府合一,樞密院漸有被中書所吞並之勢。
    而現今的知樞密院事、同知樞密二位正副主官也遠不及當初的樞密使及樞密副使那般位高權重。樞密院,幾成擺設。
    但這“花瓶”也是有職責的,真要鬧出外交事件,吃不了兜著走,自擔其責吧。
    某陰暗潮濕處,一身形頎長的漢子來回走動,半響,沉聲說道:“已是三日了,得想法子出門才是。”
    另一個身形微矮的漢子歎道:“都是某惹的禍呀,也罷,某自去開封府衙投案,總不致連累了諸位好漢。”
    高大漢子擺了擺手:“此話莫要再提,免得傷了朋友情義。”
    矮挫漢子又是一聲長歎,羞愧不已。
    沉默了片刻,高大漢子問另一人:“小乙,你這幾位朋友可靠的住?”
    那人答道:“員外且寬心,萬分可靠。那位楊雄號‘病關索’,與‘拚命三郎’石秀情同手足。‘出林龍’鄒淵與‘獨角龍’鄒潤本是叔侄倆,皆是性氣高強的漢子。這幾位盡是開府街麵響當當的漢子,最重江湖義氣,與某相識數年,甚是相投。”
    這幾人正是盧俊義、宋江,那日與王棣一夥人火並,折損了十餘人,勉強倉惶逃脫,後來在燕青七拐八繞之下找了都中友人,方找了個地方安頓。
    二十來人同遊東京,不想惹來禍端,盧俊義身邊門客全軍覆滅,僅存主仆二人。另一邊也僅宋江、吳用與碰巧匯合的李逵,阮小二不知所蹤。
    也虧得是燕青擅長交際,往常來東京最多出入賭坊關撲場所,很是交結了些街麵人物,這當口便派上了用場。
    隻是這藏身之所就一言難盡了。
    京師溝渠極深廣,亡命多匿其中,自名為‘無憂洞’;甚者盜匿婦人,又謂之‘鬼樊樓’。國初至兵興,常有之,雖才尹不能絕也。
    樊樓,即礬樓。地麵上的樊樓是京師的地標性建築,而地麵下的鬼樊樓則是藏汙納垢之地,是繁華京師的陰暗麵。
    普通京師人士有兩怕,一怕官府,二怕鬼樊樓。
    有一批凶惡之徒,以鬼樊樓為基地,專營不法事。趁著年節,在大街小巷拐帶小孩,俗稱“拍花子”,家裏人自然要著急尋找,但隻要他們帶著孩子逃入地下渠道,這孩子就算沒了。就算家長去官府報案,衙役也找不到他們的窩點。
    京師有多廣闊,這鬼樊樓就有多大,裏麵四通八達,如同一個地下城市。小孩在裏麵成長,接受“前輩們”的教導,三觀都被扭曲,男孩成為乞討者或扒手,長大後就是鬼樊樓的新一批幹將;女孩命運更悲慘,聽話的賣到上麵的青樓,不聽話的就留在地下,同樣做的是煙花買賣。
    本朝對拐賣人口判得極重,《宋刑統》規定:“略賣人為奴婢者,絞;為部曲者,流三千裏;為妻妾、子孫者,徒三年;因而殺傷者,同強盜法;和誘者,各減一等。”
    可那也得抓住嫌疑犯才行。
    “無憂洞”黑惡勢力團夥,長期呆在地下水道中,熟悉水道情況,視力對黑暗的適應力強,甚至裝有機關,捕快相對陌生,往往由於環境不熟悉,碰不到人,或中了機關,即使交戰,在地下水道由於空間和視覺受到影響,也是不是盜匪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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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無憂洞”的團夥,其實拐賣人口並不能自己獨立完成,往往勾結地麵上官方和地主豪紳勢力,進行人口轉賣,和勒索分贓。地麵勢力提供了信息和保護。導致官府捕匪行動徒勞無功。陳堯谘暫代開封府府尹時,開封府的潑皮無賴作惡多端,陳堯谘準備進行抓捕,為首的犯罪分子頭目竟然宮裏李太監的親戚,陳堯谘無法明正典刑,隻能親自拿棒子痛打了這個家夥,算是教訓。
    總之,所謂的“鬼樊樓”與“無憂洞”存在百來年,乃是東京的錮疾,成了不法分子藏汙納垢之所。
    嗯,堂堂大名府“玉麒麟”盧俊義盧員外也到了此處一遊,給人生增添了一份極其不美麗的、難以忘懷的回憶,說多了都是淚。
    這“無憂洞”太名不符實了呀,這時節也是蟲鼠亂竄,周遭的氣味叫人欲死欲仙。
    盧俊義雖自認是江湖人士,可也是響當當的員外啊,何時如此狼狽不堪過?但江湖中人義字當先,他呼保義宋公明在山東也是一號人物,雖不知何緣故到了大名,卻也該以禮相待,不輸江湖名義也。
    鬱悶之餘,盧俊義也細細捋了捋此事。
    去年冬宋江幾個到盧家莊,豪邁好客的盧俊義自是熱情款待,至於對方為何舍了鄆城押司的勾當,交淺言深的也不大好問。而“智多星”吳用、“立地太歲”阮小二及“黑旋風”李逵並無甚名聲,來者都是客,盧員外家資殷實,最好結交天下英豪,自是一視同仁。
    年後,照例要去東京為師父周侗拜年,並籌備老人三月初六十大壽事宜。也是自己多嘴問了問宋江要不要一同去京城賞燈,對方隻稍加猶豫便應了下來。
    大名府雖是四京之一的北京,但建都僅五十年,縱然千百處舞榭歌台、數萬座琳宮梵宇,也是比不得東京繁華,開封的上元燈節可是馳名天下的。
    那數日吃喝遊玩,果然不虛此行,若非出了那檔子事……哎,事已至此,多想無益。
    但宋公明怎就成逃犯了呢?
    盧俊義終究按捺不住心頭疑惑,更何況自己也因而陷了進來,總歸是要“死”個明白吧。
    宋江囁嚅難言。他膚色原本就黝黑,再加上“無憂洞”中光線不足,更是瞧不出臉色變幻。
    半晌,方長歎一聲,將如何從鄆城吏員被逼成為殺人犯、又如何被王棣緝拿、最後在鄆城友人幫助下越獄逃亡之事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當然,其中免不了美化與黑化,著重點便是一個“逼”字,仿似從頭到尾他都是無辜冤枉的,事出無奈。
    盧俊義聽罷,默然不語。他莊中收留的門客大抵都是犯了事的逃亡之徒,多宋江幾人也算不得什麽,但其他門客不會“坑主”呀。
    燕青的眼神卻是愈發不善了,這姓宋的簡直是自帶禍根哪,先是連累雷橫去職刺配,又坑了阮氏兄弟,便是那“托塔天王”晁蓋晁莊主也沾了一身臊,這會又累了員外,真真是可惡之極。
    隻是,員外素重義氣,定不會怪責那宋黑臉……罷了,覓機出得東京再言其他。
    正想著,外邊傳來通通通的腳步聲,一漢子走了進來,興奮地說道:“小乙,某安排好了,稍後便可出城。”
    這人三十來歲,身形不算高大,卻極是魁壯彪悍,正是“出林龍”鄒淵,東京街麵人物,最喜賭坊耍錢,也便是在賭場識得燕青,一來二去的成了好友。
    燕青聞言大喜,抱拳道:“麻煩鄒淵哥哥了,來日定有厚報。”
    鄒淵正色道:“你我兄弟何需見外……”頓了頓,又說:“此事楊當家的出了大力氣,他乃東京碼頭的頭麵人物,既已安排好了船隻離開,必是萬無一失的。”
    燕青點頭道:“小乙記下這份人情了。”
    盧俊義幾人聽罷也是鬆了口氣,此處著實非久留之地。“病關索”楊雄的本事略知一二,想來是無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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