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一叢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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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一張榜單寫了一百個名字,宗澤、陳兢、唐翊三人分別於七十八、八十二、九十三位取中,朱邛之名卻是遲遲未見。
    這位愛簪花的老兄並無多少失落,自言自語著:“也罷,三年後再來……”
    越到後麵,廣場上等著的榜上無名的貢生取中的機會越小,有些抗壓能力差的當場痛哭流涕,怮聲淒切,聞者動容。
    終於到了最後,張堅庭第四名,馬涓、朱諤第二、第三並列,最右一行隻有一個名字,字體略大:江寧府王棣。
    馬涓深吸一口氣,也說不清是啥滋味:“這省元果然還是王三郎拿了……”
    王直跺著腳去推兒子:“你這憨貨,還不快回府報喜去,三郎是省元哪……”
    王孝“哦”了聲,向外走去,這會兒人群自動閃開一條通道,讓他通過。
    不過,宗沐敏捷的身手在此時卻是發揮到了極致,哧溜一聲便不見了蹤影。
    國子監內,太學正李格非頻頻捋須,舉盞邀杯:“來來來,正夫兄,飲茶飲茶。”
    國子監司業趙挺之手指虛點:“文叔兄,怎地王三郎貢舉奪魁,汝喜形難耐,竟是完全不類汝尋日作派?”
    李格非道:“吾與王三郎以平輩相交,自是樂其所樂,若非今日當值,正該痛飲一番。”
    “汝這輩份論的……”趙挺之失笑道:“汝與王三郎以平輩論,度娘卻是喚他作‘棣哥哥’,嘖嘖,有些亂哦。”
    李格非不以為然:“有何不可?蘇學士與三郎為忘年交,其家小郎不也與三郎平輩相稱?誌同道合者不必拘囿年齡輩份。”
    趙挺之笑笑,換了話題:“不過,劉待製一氣取了王氏四人,又是何意?劉相公那……”
    他未將話說透,乃是曉得自己這位友人脾性耿直忠厚,幾乎就是政治小白,相關話題點到即可。
    果然,李格非正色說道:“劉待製正人君子也,自然是以才取士,若是將王氏幾人悉數罷落,那才是大大的意外。”
    趙挺之暗歎,又想起一事,不經意地說道:“度娘今年九歲了吧,越長越俊了,而且才思敏捷,吾家明誠亦不如也。”
    李格非察覺到好友言語中的有的放矢,乜對方一眼:“正夫兄醉翁之意不在酒哪,是何居心不妨說來聽聽?”
    趙挺之咳了一聲,說道:“吾觀明誠與度娘挺合得來的,不如訂了這樁兒女婚事,親上加親嘛。”
    李格非愣了愣,沒想到好友突兀地說了這麽一樁事。“合得來”?他腦海中掠過幾幕場景,怎麽感覺度娘對明誠是愛搭不理的?明明就是度娘挺……鄙夷明誠的呢。也對,度娘年齡雖不大,才情已是初露崢嶸,再加上她極崇拜王三郎,這麽一比較,明誠的確是稍顯平庸了些。
    稍稍頓了頓,李格非擺擺手說道:“孩子還小,說這事早著呢。”
    這個理由……有些牽強,卻也很是強大,趙挺之暗歎,文叔極寵溺女兒,倒是讓度娘養成了獨立的個性……這事,再過數年待她及笈再說吧……
    城東金錢巷某處宅子裏,周邦彥愜意地躺在靠椅上,拍拍扶手:“這王三郎非止文武雙全,便是這等奇技淫巧也是涉獵頗深,某還聽聞其精擅商賈之道,這些年可是積攢了殷厚家資……真真曠世奇才也。”
    李師師臨窗撫琴,叮咚作響,卻是不成曲調。
    周邦彥慢慢起身:“原想在此偷得半日閑,聽師師姑娘彈曲吟唱,卻是選錯日子了。”
    李師師眨眨眼,細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周主簿稍等,待奴奴先調好琴。”
    周邦彥指指對方:“自討沒趣的事某是不會做的,這就走了,汝自去恭賀王三郎高中省元。”
    他生性風流灑脫,知曉佳人心有所屬,早沒了男歡女愛的心思,與李師師亦師亦友,倒也相處的坦然舒適。
    李師師皺了皺鼻子,悶悶道:“這會兒王府定是高朋滿座的,奴奴還是不去添亂了。”
    “汝不是向來率性而為的麽?此時上門方顯誠意呢。”周邦彥旁觀者清,提點道:“你與聶、蔡二位姑娘相交深矣,正可以此為由登門。”
    李師師臉頰染上一抹紅暈,心想:早前登門盡是以此為由的呢,不過可真沒利用二位姐姐的意思哦……
    東掖門大宋官邸蘇右丞府,氣氛略顯壓抑,省試放榜,蘇過折戟沉沙。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一旦出了結果仍是唏噓失望。
    蘇胖子倒是豁達,大咧咧地說道:“今科名落孫山,下屆卷土重來,沒啥大不了的。”
    蘇四娘眨眨眼,支著下巴,長長的“哦”了一聲,假裝漫不經心的說道:“四哥說的對,畢竟一科就中的人很少不是?不過王三郎也是第一次參加貢舉吧,這就中了省元,四哥與他相交,就沒有一點壓力麽?”
    蘇過眼皮子跳了跳,尷尬的笑笑,說:“壓力?沒有沒有,與有榮焉才是。”拍拍手站起來:“三郎奪魁,吾得去道賀。嗯,那小子身家豐厚,就不用什麽賀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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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不吭聲的蘇小妹啐了聲:“胡鬧,即便關係再親近,這節口該需的奉手禮還是少不了的。”
    蘇過應了聲,嘻嘻道:“姑姑一道唄,順便去看看蔡姑娘和聶姑娘。”
    皇宮福寧宮,趙煦饒有興致的說道:“王氏叔侄四人取中,王棣中了省元?李阿公,你說說這劉器之為何如此?”
    李憲訥訥道:“老奴愚鈍,想不出其中關節。”
    趙照來回走了幾步,喃喃自語:“莫非他劉器之意欲改弦更張?也不對呀,殿上虎執拗的很,又豈會輕易改換門庭?難不成真是因為惜才?真是奇怪也哉。”
    會寧殿內,老太後勉強止住咳嗽,臉上泛上一層異樣的紅潮,接過宮女遞過的參茶呡了一口,聲音虛弱而陰沉:“老身還沒死呢,他劉安世想做什麽?”
    殿內侍奉的宮女、宦者盡皆失色,撲通跪下,噤若寒蟬。
    “都起來吧,汝等如此倒顯得吾高滔滔……”高太後擺了擺手,意興闌珊:“那王棣是有才學的,年紀輕輕的便有這等聲名,要說點為省元也未嚐不可。劉安世素來清直,如此作派稱得止是光明磊落,任誰也挑不出刺來。隻是王安石之孫……山雨欲來風滿樓嗎?這一個個的嫌大宋江山不夠風雨飄搖?吾已是風燭殘年,不定什麽時候就去見先帝了,就是放不下呀,心有不甘。”
    她苦澀的笑了笑,呢喃自語:“吾聽政以來,勤儉廉政,勵精圖治,兢兢業業不敢有絲毫鬆怠。數年來驅盡先前奸邪,到而今勉強算得經濟繁榮、天下小康、政治清明……朝中有人稱吾為‘女中堯舜’……又哪裏擔得起此譽,隻不過是念著煦兒年幼,以此殘軀為他遮風擋雨罷了……好在煦兒已大,有些事啊得讓他自個兒去麵對嘍……至於煦兒的婚事,與丞相的商量商量吧……”
    殿內的宦者、宮女垂眉斂目,心中俱想:“咱大宋又該普天同慶了……”
    棗家子巷王府,距報喜人與官差上門過去了近兩刻鍾,饒是王棣兩世為人,心下也是焦急難忍,臉上表情未見異樣,時不時緊握的拳頭卻是出賣了他。這樣的心情可比前世查高考成績、等待錄取通知書煎熬多了。
    “三郎,三郎……”
    門口的王忠眼前一花,還未看清,宗沐便一溜煙地竄了進去。
    “中了,中了。”宗沐這一路疾奔回來,有些氣喘不勻,在滿屋子人的注視下,長身一揖,嘿嘿笑道:“恭賀貴府王棣高中今科禮部省試第一,王省元,賞錢呢?”
    雖然心存希望,但眾人猶是將信將疑,王末追問:“木頭,你可瞧清了?”
    宗沐聳了聳眉:“在下人稱‘小宗飛刀’,一手飛刀絕技驚天地泣鬼神,例不虛發,便是十丈外的蚊子,也是一刀兩斷,眼力嘛,說一聲‘神眼’是當之無愧的。”
    這孩子,“浮誇”二字也是當之無愧的。他自打聽王棣說了“多情劍客無情劍”的故事,整個人便魔怔了,總念叨著“小李飛刀,例不虛發”,對李尋歡出神入化的絕技向往的一塌糊塗。
    他又連連擺手:“趕緊準備,報喜的公差馬上到了,我這份賞錢可省,公差的賞錢可是省不得。”
    眾人其實都信了,隻不過是幸福來的太突然,總得需要時間消化。
    果然,外麵滴滴答答的嗩呐聲由遠而近傳來。
    眾人互視一眼,除了王末、王未陪著老夫人,餘者皆起身去往正門。
    大門口,報喜人與貢院公差同時趕到,兩夥人皆是鼓是了氣將嗩呐吹的震天響,另有人沒口子地高聲報喜,中氣十足,竟是蓋過了嗩呐聲:“恭賀貴府王棣老爺高中辛未科禮部貢試頭名省元,捷報稟傳,金榜題名。”
    “中了,我是全國高考狀元……”王棣難得動容一回,不複往日的從容淡定,心下卻是有些許不爽:“老爺?呃,我才十七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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