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喬楚生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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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租界檔案館的銅鎖泛著綠鏽,疏月踮腳去夠頂層檔案盒。檀木氣息忽然籠罩身後,喬楚生手臂擦過她耳畔抽出卷宗,警徽鏈條輕叩她蝴蝶骨。
    "民國九年聖心醫院護理日誌..."他撣去灰塵翻開扉頁,夾著的枯玉蘭飄然墜落。泛黃照片上,護士們胸牌都係著銀質玉蘭扣。
    爆炸聲突兀炸響,火舌瞬間吞沒北側書櫃。濃煙中喬楚生將疏月護在身下,火星濺在他後背嗶剝作響。"通風口!"疏月扯開他領帶浸入茶水,煙霧裏隱約可見鑄鐵柵欄。
    槍托砸向柵欄的瞬間,喬楚生悶哼一聲。疏月摸到他後腰黏膩的溫熱——彈片竟還嵌在舊傷裏。火光映紅她含淚的瞳孔:"你根本沒好好養傷!"
    "別怕。"他咬碎玻璃藥瓶將藥粉撒在傷口,竟還能笑得出來,"當年在閘北火場,我背著八箱炸藥都..."
    鋼柵轟然洞開,月光混著冷雨灌進來。喬楚生抱著她墜入蘇州河的前一秒,疏月看清追殺者腕間的玉蘭刺青——與屍體烙印分毫不差。
    仁濟醫院消毒水味刺鼻,疏月盯著病床上昏睡的男人。他纏滿繃帶的手仍保持環抱姿勢,仿佛還在火場護著她。護士推門送來染血的警服,袋中滑落半枚翡翠玉扣。
    "這紋樣..."疏月對著日光細看,玉蘭花瓣裏竟藏著微型十字架。記憶突然閃回父親的書房,那本《教會醫院編年史》的扉頁插圖,正與這枚紐扣相同。
    夜雨敲打窗欞時,喬楚生被噩夢驚醒。疏月枕在床邊熟睡,睫毛投下脆弱的影。他鬼使神差地觸碰她眼尾淚痣,卻見她白大褂口袋露出熟悉的牛皮本——竟是父親犧牲前最後一本案情筆記。
    "你查到了?"暗啞聲音驚得疏月抬頭,撞進他翻湧著痛楚的眼底。
    "林仲景醫生..."喬楚生指腹摩挲著筆記扉頁簽名,"十年前往馬賽的郵輪爆炸案,他本可以獨自逃生。"
    疏月倏然站起碰翻藥盤,玻璃碎裂聲裏含著哽咽:"所以你早就知道...知道我父親是為救三十個孩子才..."
    未完的話被擁進染血的懷抱,喬楚生下頜抵在她發頂:"那三十個孤兒裏,有個總偷手術刀防身的刺頭。"他撩起袖口,陳舊刀疤組成展翅鶴形。
    晨霧籠罩聖瑪麗教堂,疏月將白菊放在無名碑前。喬楚生倚著斷柱擦拭配槍,忽然將槍管貼在她掌心:"當年你父親教我的第一課,是握槍的手必須比拿手術刀更穩。"
    碑文在露水中漸顯,疏月顫抖著撫過"林仲景"三個字。青苔覆蓋的角落,竟刻著三十個孩童的名字,最後一個赫然是"喬楚生"。
    "他們逼我們試藥..."他扯開領口,鎖骨下方露出針孔舊疤,"林醫生偷偷用曼陀羅替換了嗎啡注射液。"
    烏鴉掠過殘缺的彩窗,疏月將臉埋進他胸膛。遠處傳來汽車引擎聲,喬楚生突然旋身將她壓在斷牆後。子彈擊碎石碑的刹那,他扣動扳機的手穩如磐石。
    殺手栽進薔薇叢時,懷表滾落出泛黃照片。疏月撿起的手猛然頓住——抱著嬰孩的修女麵容,竟與百樂門死者有七分相似。
    黃昏的驗屍房像浸在琥珀裏,疏月將頭骨放進超聲波清洗機。喬楚生倚著門框削蘋果,忽然將果皮拋成連綿的玉蘭花。
    "笑什麽?"他刀尖挑著果肉遞到她唇邊。
    "想起某人第一次見我解剖,躲出去吐了半小時。"疏月咬住蘋果,舌尖無意掃過他指尖。
    機器突然發出蜂鳴,顱骨眼眶中滾出金屬顆粒。喬楚生用鑷子夾起對著燈光:"1910年產撞針零件...來自勃朗寧舊式手槍。"
    兩人同時看向證物櫃,三日前碼頭截獲的走私槍械正泛著冷光。疏月忽然將顱骨翻轉:"枕骨穿孔形狀!這不是普通子彈..."
    話音未落燈光驟滅,寒氣從排風口湧入。喬楚生就勢將她撲倒在解剖台,手術刀擦著耳際釘入木櫃。月光照亮入侵者手中的改裝槍械,槍口竟裝著醫院專用的骨鑽。
    淩晨的巡捕房泛著青灰色,喬楚生將染血的風衣蓋在熟睡的疏月肩頭。密碼鎖轉動聲驚醒了她,隻見他打開暗格保險箱,取出個錦緞包裹的銅盒。
    "這是你父親留在青幫的。"他指尖撫過盒麵曼陀羅刻紋,"當年他為取得毒販信任,不得不..."
    疏月搶過銅盒,卻在看到內容物時淚如雨下。褪色的鎖麟囊裏裝著三十枚乳牙,每顆都刻著孩童姓名。最下方壓著封信,火漆印是玉蘭纏繞手術刀。
    "見字如晤,小月..."父親的字跡刺破夜色,"當你找到這個盒子時,請替我說聲對不起..."
    窗外突然傳來報童叫賣,頭條照片上的修女院火光衝天。喬楚生碾碎報紙瞳孔緊縮——這正是銅盒夾層地圖標注的位置。
    晨光中兩人十指相扣奔向車庫,疏月頸間翡翠玉扣突然發燙。黃銅鑰匙插入鎖孔的瞬間,她終於讀懂父親最後的手勢——那不是在告別,而是在說"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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