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吊燈在糖醋排骨上投下暖黃光暈，林小滿用筷子戳著米粒，餘光瞥見餘皓餐盤裏整齊排列的七顆聖女果。
    他正用紙巾擦拭相機鏡頭，金屬框眼鏡滑到鼻尖，方才聒噪的模樣褪去後顯出幾分專注。
    "知道為什麽讓你坐這個位置嗎？"餘皓突然抬頭，鏡片後的眼睛彎成月牙。
    不等回答就舉起相機，快門聲驚得小滿筷子掉在桌上。
    取景器轉向她時，玻璃窗外的晚霞正好漫進來。
    "看見沒？這個45度側光能讓你鼻尖小痣變成畫麵焦點。"他指尖點著屏幕，"不過下次記得塗潤唇膏，起皮了。"
    小滿慌忙捂住嘴，番茄汁從指縫滲出來。餘皓歎著氣遞來濕巾，腕間紅繩隨著動作滑進袖口。
    "攝影係新生連基礎形象管理都不會..."他忽然停住，盯著她擦嘴的手背，"等等，你指甲油顏色和發繩不搭。"
    "這是...顏料。"小滿蜷起手指，"水粉畫弄上的。"
    餘皓突然握住她手腕拉到眼前，小滿能感覺到他拇指按在脈搏處。
    "赭石加群青？"他湊近觀察時呼吸掃過她指尖，"下次試試鈷藍暈染，配你冷白皮更好看。"
    鄰桌傳來碗碟碰撞聲，小滿猛地抽回手。
    餘皓已經恢複懶散坐姿，咬著吸管說："下周攝影社招新，你要是..."
    "餘皓！"穿碎花裙的女生撲到他們桌邊，"不是說好今天給我拍寫真嗎？"
    甜膩香水味裏，小滿看見女生塗著珠光指甲的手搭在餘皓肩頭。
    "哎呀差點忘了。"餘皓起身時碰翻檸檬水，冰塊順著桌沿滾到小滿裙子上。
    他抽出相機包裏的拍立得塞給她："小迷糊幫個忙，去三號教學樓天台拍二十張不同角度的夕陽。"
    小滿握著相機不知所措時，餘皓已經被女生拽著往外走。
    他倒退著對她比劃："記得iso調400！玻璃窗要拍出光斑效果！"
    暮色中的三號樓安靜得能聽見風聲。小滿數到第十七級台階時，發現天台門被鐵鏈鎖著。
    她湊近確認鎖孔鏽跡時，身後傳來帶笑的聲音："笨死了。"
    餘皓斜倚在轉角牆邊，衛衣換成了黑色棒球服，指尖轉著鑰匙串。
    "那個學姐是話劇社台柱子，非要我拍新劇宣傳照。"他走近時小滿聞到他換了雪鬆味的香水，"不過比起拍她，還是教菜鳥比較有趣。"
    鑰匙轉動聲驚飛了棲息的鴿子，餘皓推開鐵門時夕陽正好漫過樓頂蓄水池。
    他忽然轉身擋住小滿視線："閉眼。"
    溫熱掌心覆在她眼前，小滿聽見布料摩擦聲。"三、二、一——"
    黑暗撤離的瞬間，她看見十幾個彩色氣球從水箱後升起，絲帶係著的拍立得照片在風中旋轉。
    "上午偷拍的。"餘皓扯下最近的照片。畫麵裏小滿正在畫素描，橡皮屑落在睫毛上像初雪。
    "這張叫《發呆的鬆鼠》"，他又拽過另一張她搬書時絆倒的瞬間，"這張是《笨鳥先飛》。"
    小滿踮腳去搶，發絲掃過餘皓下巴。他忽然後退半步，舉起的手臂在夕陽中拉出修長影子。
    "想要的話..."變魔術般從口袋掏出檸檬糖，"拿這個換。"
    晚風掀起氣球上的照片，那些瞬間裏的自己讓小滿耳尖發燙。
    餘皓盤腿坐在水泥地上調試三腳架，後頸被曬紅的皮膚沒入衣領。他教她調光圈時，手指虛虛環在她握相機的手上。
    "這裏要這樣轉..."餘皓的聲音忽然低下來。
    小滿轉頭想問，鼻尖險些蹭到他下巴。他眼底映著最後的霞光，喉結動了動："看鏡頭。"
    後來衝洗出來的照片裏，餘皓的側臉模糊在光暈中，唯有耳釘清晰如星。
    而小滿始終不知道，那天他悄悄保存了她睫毛落雪般的畫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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