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澄將文件夾重重摔在辦公桌上，咖啡杯被震得一顫。窗外暴雨如注，恰如她此刻的心情。
    "又沒通過？"助理小林站在門口，小心翼翼地問。
    程澄揉了揉太陽穴："規劃局說我們的設計方案不符合新出台的綠化率標準，需要重新調整。"她指向窗外，"就這種效率，等我們改好方案，雨季都過去了，工程至少要延期兩個月。"
    小林遞上一杯新泡的綠茶："要不要聯係下程董，讓他..."
    "不用。"程澄打斷她，"父親在香港的項目更重要，這點小事我能解決。"
    說是這麽說，但程澄心裏一點底都沒有。
    南匯這個商業綜合體項目是她獨立負責的第一個大型工程，父親雖然放手讓她做，但公司裏多少雙眼睛正盯著她，等著看千金小姐出醜。
    如今項目卡在審批環節，她連該找誰疏通關係都不清楚。
    手機震動起來，屏幕上跳出一個熟悉的名字：姚濱。自從兩周前咖啡館分別後，他們又"偶遇"了幾次，姚濱甚至弄到了她的電話號碼，每天雷打不動地發來早安晚安。
    程澄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起來："喂？"
    "聽聲音，某人今天心情不好啊。"姚濱的嗓音通過話筒傳來，帶著一絲調侃。
    程澄下意識想反駁，卻突然泄了氣："項目出了點問題。"
    "南匯那個商業綜合體？"姚濱的語氣突然正經起來，"我聽說規劃局新來了個副局長，對綠化要求特別嚴格。"
    程澄驚訝於他的消息靈通："你怎麽知道是我的項目？"
    電話那頭傳來紙張翻動的聲音："你桌上文件露出來一角，我視力很好。"姚濱頓了頓，"要不要我幫忙？"
    "你？"程澄下意識想拒絕，但想到項目deadine，又猶豫了，"你有門路？"
    "不敢保證，但可以試試。"姚濱的聲音忽然壓低，"晚上七點，南京西路那家日料店，見麵聊？"
    掛斷電話，程澄盯著電腦屏幕發呆。向姚濱求助是否明智？但眼下她確實別無選擇。
    日料店的包廂隱蔽安靜。姚濱比約定時間早到，已經點好了程澄愛吃的刺身拚盤和清酒，經過多次"偶遇"，他已經摸清了她的口味。
    "說說具體情況。"姚濱給程澄斟了杯酒，直奔主題。
    程澄詳細解釋了審批被卡的問題。在暖黃的燈光下，姚濱眉頭微蹙，全神貫注地聽著，時不時提出幾個專業問題，完全不像平時那個吊兒郎當的公子哥。
    "我明白了。"聽完程澄的敘述，姚濱拿出手機，"等我一下。"
    他走出包廂打了幾個電話，聲音壓得很低，程澄隻能隱約聽到幾個專業術語。十五分鍾後，姚濱回來，嘴角掛著勝利的微笑。
    "明天上午十點，規劃局王副局長有空，我已經約好了。"他遞給程澄一張名片，"帶上你們的綠化調整方案，他會給你一些修改建議。"
    程澄接過名片，難以置信："就這麽簡單？你認識王副局長？"
    姚濱聳聳肩："他是我大學導師的師弟。其實新標準下你們的方案隻需要微調，但沒人指點的話，很容易走彎路。"
    程澄突然意識到，她對眼前這個男人的了解可能太片麵了。
    在酒吧和社交場合之外，姚濱似乎還有一個她完全不了解的社交圈和專業素養。
    "為什麽幫我？"她忍不住問。
    姚濱夾起一片金槍魚大腹放入口中，慢條斯理地咀嚼完才回答："因為我喜歡你皺眉的樣子，"看到程澄變臉，他趕緊補充，"但更喜歡看你眉頭舒展的樣子。"
    程澄忍不住笑了："這種土味情話，你對多少女孩說過？"
    "隻對你。"姚濱舉起酒杯，"敬南匯項目早日開工。"
    第二天，程澄按照約定見到了王副局長。
    正如姚濱所說，問題並不複雜，在專業人士指點下，她的團隊很快完成了方案調整。一周後，審批順利通過。
    "今晚團建，慶祝項目過關！"周五下午，程澄宣布了這個好消息，整個團隊歡呼雀躍。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給姚濱發了消息：【審批通過了，謝謝你的幫助。今晚團隊在香格裏拉慶祝，如果你有空...】
    消息發出去不到十秒，姚濱就回複了：【幾點？我來接你。】
    程澄看著手機屏幕，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她告訴自己這隻是禮貌性的感謝邀請，但心底有個小小的聲音在質疑這個借口。
    晚上七點，程澄和團隊成員陸續到達酒店。姚濱準時出現，一身休閑西裝，既不過分正式又不失體麵。
    他自然地融入程澄的團隊，與年輕設計師們聊建築潮流，和市場部談商業趨勢，甚至和財務部討論稅務籌劃，談吐得體，見解獨到。
    "程總，你男朋友太厲害了吧？"市場部的小張趁著姚濱去洗手間，湊過來八卦，"我還以為富二代都是草包呢。"
    程澄差點被香檳嗆到："他不是我男朋友。"但這句話說出來，連她自己都覺得缺乏說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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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去兩周，姚濱確實以驚人的耐心和細致，一點點瓦解著她的心理防線。
    晚餐進行到一半，一個不和諧的聲音打破了愉快的氣氛。
    "喲，這不是姚濱嗎？"一位穿著性感紅裙的女子站在他們桌旁，濃重的香水味撲麵而來，"這麽快就換新歡了？"
    程澄抬頭，看見一個妝容精致的年輕女子正用挑釁的目光打量著自己。姚濱的表情瞬間冷了下來："李媛，別在這裏鬧。"
    "我鬧什麽了？"名叫李媛的女子冷笑，"不過是問候一下前男友和他的..."她上下掃視程澄，"新玩具。"
    程澄的團隊成員都安靜下來，氣氛一時凝固。程澄放下餐巾，緩緩站起身。
    她今天穿著簡約的米色連衣裙，比紅裙女子矮了半個頭，但氣場絲毫不減。
    "李小姐是吧？"程澄微笑，聲音不高但足夠清晰，"我是程澄，姚濱的朋友。如果您有興趣加入我們的慶祝會，歡迎坐下一起；如果沒有，祝您今晚愉快。"
    李媛顯然沒料到這樣的回應，一時語塞。姚濱站起來，輕輕握住程澄的手腕："我們去拿點吃的。"然後對團隊成員點頭致意，"大家隨意，賬記我名下。"
    他帶著程澄離開餐桌，留下李媛站在原地，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抱歉。"走到自助餐區，姚濱低聲道歉，"那是我前女友，分手不太愉快。"
    程澄拿起一個餐盤，語氣平靜："看得出來。"她夾起一塊鵝肝醬麵包，"不過沒關係，誰沒有過去呢？"
    姚濱驚訝地看著她："你不生氣？"
    "為什麽要生氣？"程澄反問，"我們又沒什麽特殊關係。"話雖這麽說，但她心裏泛起一絲莫名的酸澀。
    姚濱突然靠近一步，近得她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木質香水味："程澄，看著我。"
    程澄不得不抬頭與他對視。姚濱的眼睛在燈光下呈現出琥珀色，裏麵盛滿了她讀不懂的情緒。
    "我對你是認真的。"他一字一句地說，"不是玩玩而已。如果你願意給我機會，我會證明給你看。"
    程澄的心髒突然加速跳動。這一刻，她幾乎要相信他了。但理智很快回籠："因為一夜情產生的責任感？不必了，我們都是成年人..."
    "不是因為那晚。"姚濱打斷她，"雖然那晚很美好，但我在酒吧第一次見到你時就被吸引了。
    你一個人坐在角落，明明很孤獨卻裝作不在乎的樣子..."他自嘲地笑了笑，"很老套是吧？但就是那一瞬間，我就想認識你。"
    程澄不知該如何回應。這時她的手機響了，是助理提醒她明天早上的會議。她如獲大赦，借口去洗手間逃離了這個過於沉重的對話。
    從洗手間出來，程澄在走廊拐角處聽到李媛尖銳的聲音："...不過是個裝清高的富家女，你以為她會認真對你？姚濱，你什麽時候這麽天真了？"
    "李媛，"姚濱的聲音冷得像冰，"程澄比你認識的所有人加起來都優秀。如果再讓我聽到你說她一句不是，你知道後果。"
    程澄屏住呼吸。她從未聽過姚濱用這種語氣說話，危險而充滿威懾力。
    "你...你竟然為了她威脅我？"李媛的聲音帶著不可置信。
    "不是威脅，是承諾。"姚濱說完，腳步聲向程澄的方向靠近。
    程澄趕緊退回洗手間，等了幾分鍾才出來。回到餐廳，李媛已經不見蹤影，姚濱如常地與她的同事們談笑風生，仿佛剛才的衝突從未發生。
    慶祝會結束已是深夜。姚濱堅持送程澄回家，這次她沒有拒絕。
    "你住歡樂頌？"車上，姚濱問道，"我有個朋友也住那兒，22樓。"
    程澄點點頭："我住2203。22樓除了我，還有四個女孩，可能是你朋友的朋友。"
    姚濱笑了："上海真小。"
    車停在歡樂頌小區門口，姚濱堅持要送程澄到樓下。兩人剛走進電梯，就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等一下！"一個短發女孩衝進電梯，看到程澄和姚濱，愣了一下，"程澄姐，這位是？"
    "我朋友，姚濱。"程澄介紹道，"這是邱瑩瑩，我鄰居。"
    "你好。"姚濱彬彬有禮地點頭。
    邱瑩瑩眼睛一亮："哦！你就是曲筱綃經常提到的那個姚濱？"
    姚濱的笑容僵了一瞬："小曲提起過我？"
    "她說你..."邱瑩瑩剛要說什麽，電梯停在22樓，門一開，隻見另外三個女孩正站在走廊裏，似乎在等邱瑩瑩。
    "安迪姐？"程澄驚訝地看到安迪也在其中，"你住這層？"
    安迪點點頭，目光在姚濱和程澄之間掃過："真巧。"
    姚濱顯然也沒料到會在這裏遇到安迪："安迪姐，原來你住這兒。"
    最年輕的關雎爾好奇地打量著姚濱，而打扮時尚的樊勝美則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程澄，不介紹一下？"
    程澄突然有種被捉奸在床的尷尬："這是姚濱，我朋友。姚濱，這是樊勝美、關雎爾，還有安迪你認識了。"
    "大家好。"姚濱從容不迫地打招呼，"抱歉這麽晚打擾。"
    "不打擾不打擾。"樊勝美笑眯眯地說，"要不要進來坐坐？"
    程澄趕緊拒絕："太晚了，姚濱還要回去。"
    姚濱識趣地道別："改天有機會再聚。程澄，晚安。"他輕輕握了握程澄的手，然後轉身離開。
    等電梯門關上，四個女孩齊刷刷地看向程澄，眼中閃爍著八卦的光芒。
    "所以，"樊勝美率先打破沉默，"這就是你最近晚歸的原因？"
    程澄感到臉頰發燙："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姚濱人不錯，"安迪突然說，"雖然名聲有點花，但我看他這次挺認真的。"
    邱瑩瑩瞪大眼睛："安迪姐，你居然會評價男人的感情？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程澄在一片調侃聲中逃回自己的公寓，關上門靠在門背後，心跳如雷。
    她摸出手機，發現姚濱已經發來消息：【安全到家。今晚很開心，謝謝你邀請我。晚安。】
    程澄盯著屏幕看了很久，最終回複：【晚安。今天謝謝你，為所有事。】
    發完這條消息，她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不再抗拒姚濱的靠近了。
    這個認知讓她既期待又害怕，期待什麽，害怕什麽，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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