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鋼化玻璃上蜿蜒成淚痕般的紋路。森島綾蜷縮在器械室角落，筆記本電腦幽藍的光照亮她眼下的烏青。
    芯片讀取進度條卡在99，平等院鳳凰的呼吸聲在身後起伏，混合著鬆脂香膏的焦苦氣息。
    "最後三分鍾。"他屈指叩響啞鈴架，金屬震顫聲驚飛了窗外夜梟，"敢耍花樣就把你塞進發球機。"
    綾的指尖懸在回車鍵上方。她想起昨夜平等院掐著自己脖頸逼問芯片來曆的模樣，男人瞳孔裏跳動的金焰像要把她連同秘密燒成灰燼。
    此刻他右臂的繃帶滲著新鮮血跡，是強行拆除舊球拍時被碳纖維割傷的，為了取出藏在中空的第二枚芯片。
    進度條終於灌滿的刹那，爆裂的擊球聲從音響炸開。綾捂住耳朵，看見監控畫麵裏十五歲的平等院正在燃燒的漁船甲板上揮拍。
    少年每記殺球都裹挾著火星，橡膠融化的焦臭味仿佛穿透屏幕撲麵而來。
    "停掉！"平等院突然掐滅電源。
    黑暗吞噬畫麵的瞬間，綾還是看清了角落裏的身影，年輕二十歲的三船入道正在往救生艇裝運木箱，側臉的雨燕刺青在火光中振翅欲飛。
    應急燈亮起時，她發現平等院正用球拍抵著自己咽喉。
    金屬網線在頸側壓出深痕，他眼底的血絲蛛網般蔓延："說，老頭子讓你查什麽？"
    "是你讓我破解芯片的。"綾啞著嗓子舉起手機，鎖屏照片裏是今晨收到的匿名威脅短信：【別碰挪威的陰影】。
    平等院盯著那個陌生號碼，突然奪過手機砸向牆壁。
    飛濺的零件中，綾瞥見他後腰別著的舊船釘，正是那夜枕邊的信物。她鬼使神差地伸手觸碰，卻被反剪雙臂按在冰冷的地麵。
    平等院的膝蓋壓住她後腰，暴怒的喘息噴在耳後："你以為這些把戲能動搖什麽？"
    "能動搖你。"綾的臉頰摩擦著橡膠地墊，"每次提到三船教練，你的心率會加快17。"她艱難地轉頭，"當年救你的是他，為什麽現在..."
    劇痛中斷了話語。平等院扯著她長發迫使其仰頭，手機碎片在掌心割出血口："因為那老混蛋奪走了更重要的東西！"
    他的嘶吼震得器械嗡嗡作響，"我祖父本可以..."
    警報聲驟然撕裂夜空。
    濃煙從通風管湧入時，綾看見平等院瞳孔驟縮。他扯下防火毯裹住兩人，踹開安全門的動作利落得駭人。
    火舌在走廊盡頭狂舞，熱浪掀翻的檔案櫃裏，綾瞥見泛黃的報紙標題《挪威海難唯一幸存者：少年網球天才的奇跡生還》。
    "抓緊！"平等院攔腰抱起她撞向玻璃窗。下墜的瞬間，綾聽見自己胸前的珍珠母紐扣迸裂，與他尾戒的仿製品在空中相撞，發出清越的哀鳴。
    消防車的紅光照亮草坪時，綾在平等院懷裏數他狂跳的脈搏。男人左臂被灼傷的皮膚貼著她臉頰，熟悉的血腥味裏混著陌生的恐懼。
    他死死盯著三樓主控室竄出的火苗，那裏正是器械室的位置。
    "調虎離山。"綾摸向他腰間船釘，"對方要銷毀的不僅是芯片。"
    平等院突然捏住她下頜。
    他的拇指擦過她燙傷的嘴角，暴戾的力度裏摻進一絲顫抖："下次再擅作主張，"染血的繃帶垂落在她鎖骨，"就親手把你綁在沉船裏。"
    警笛聲中，綾看見他走向消防隊長的背影微微踉蹌。
    那截燒焦的發梢讓她想起視頻裏少年平等院的金發，在挪威的海風中燃成火炬的模樣。
    她在急救帳篷裏偷走平等院的血樣。離心機分離出的血清呈詭異的靛藍色，顯微鏡下可見未知的結晶物，這解釋了他近年來暴增的肌耐力與情緒失控。
    淩晨三點的醫療檔案庫，綾用發夾撬開加密抽屜，泛黃的體檢報告赫然寫著：【15歲挪威海難後出現血紅蛋白變異，誘因不明】。
    晨霧漫進窗縫時，綾在平等院宿舍前放下保溫盒。
    海鮮粥裏摻著雙倍劑量的鬆脂提取物，這是她徹夜比對古醫書找到的鎮痛配方。轉身刹那，她被扯著馬尾拽進陰影。
    "下毒？"平等院抵著她後腰的船釘泛著寒光。他赤著上身，新換的紗布下肌肉虯結，昨夜灼傷的水泡在晨光中泛著珍珠母的光澤。
    "是解藥。"綾反手按住他心口，"你血液裏的深海藻毒素，每年雨季會加劇發作。"
    她指尖劃過他肋間的舊疤，"三船教練給的抑製劑，其實在催化變異吧？"
    船釘突然刺破她腰側肌膚。平等院的聲音裹著血腥氣："知道太多秘密的..."
    "野狗活不長？"綾仰頭咬住他喉結，"那就帶我一起下地獄。"
    烏鴉掠過屋簷的刹那，保溫盒被打翻在地。平等院啃咬她肩頸的力度像要撕碎血肉，卻在觸及舊傷時突兀地放輕。
    綾在劇痛與快感的眩暈中，聽見他含混的低語："活下去...才能殺死真相。"
    當集訓營的晨鍾響徹海岸，綾在平等院枕邊留下枚貝殼耳釘。內側激光刻著微縮坐標，那是她徹夜推算出的挪威沉船位置。
    男人在裝睡中收緊掌心，任由耳釘尖刺紮破皮膚，仿佛這種疼痛能鎮壓住胸腔裏翻湧的、陌生的暖流。
    正午的戰術會議上，三船入道宣布了世界杯出賽名單。平等院鳳凰的名字響徹禮堂時，綾在最後一排舉起相機。
    取景框裏，男人後頸的雨燕傷疤與教練的刺青在陽光下遙相呼應，像一對被斬斷翅膀的宿命。
    那夜的海風格外腥鹹。綾在平等院常去的礁石區放出漂流瓶，玻璃瓶裏塞著燒焦的芯片殘片與字條：【我要真相，你要解脫】。
    漲潮時分，她看見男人佇立在海浪中的剪影，他舉起球拍擊碎漂流瓶的動作，在月光下美得像場蓄謀已久的謀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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