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二月紅(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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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霧漫過紅府簷角的鎮宅螭吻,蘇硯秋倚在臨窗的美人靠上,腕間銀鏈隨著搗藥的動作泠泠作響。
    青玉扳指垂在搗藥杵邊緣,將當歸碾成細末時泛起琥珀色流光。
    她望著庭院裏晨起吊嗓的戲班子,忽見穿藕荷色衫子的丫頭端著漆盤穿過月洞門,鬢邊銀蝴蝶發簪振翅欲飛。
    "姑娘該換藥了。"老中醫捧著藥膏立在珠簾外,蘇硯秋卻盯著漆盤裏青瓷碗騰起的熱氣:"醒酒湯裏擱了白芷三錢,桂枝二錢 這方子治的是陳年寒症。"
    珠簾突然被掀得劈啪作響,二月紅挾著滿身秋露闖進來,月白長衫下擺沾著泥漬。
    他奪過漆碗嗅了嗅,眉心蹙起川字紋:"陳皮昨日從漢口帶回的雪山參,倒是舍得用。"
    蘇硯秋用銀鏈纏住想要退後的老中醫:"參湯用武火急煎,藥性燥烈反傷陰脈。"她指尖金針抵住老人頸側,"您說是也不是,常叔?"
    青瓷碗突然炸裂,黑色藥汁濺在湘妃竹簾上,騰起刺鼻白煙。
    二月紅將蘇硯秋護在身後,袖中鐵彈子已嵌入常叔膝蓋骨。老仆跪地時扯開衣襟,心口赫然紋著雙頭蛇圖騰。
    "日本人的紋身。"蘇硯秋用銀針挑破圖騰,黑血順著金針紋路爬升,"他們在我昏迷時來過?"
    二月紅擦拭她手背濺到的毒液,發現她虎口處新添道灼痕:"昨夜子時,七個。"
    他說得輕巧,卻漏提自己左臂被淬毒手裏劍劃傷之事。蘇硯秋突然扯開他衣袖,猙獰傷口已泛著青黑。
    "二爺這傷再拖半日,怕是要截肢。"她將搗碎的當歸敷在傷口,指尖劃過他緊繃的小臂肌肉。
    二月紅感受著她指腹薄繭摩挲過血脈的觸感,想起前世丫頭為他包紮時顫抖的指尖。
    藥房外忽然傳來丫頭啜泣聲。蘇硯秋隔窗望去,那姑娘跪在青石板上,捧著摔碎的參湯碗哭得梨花帶雨。
    二月紅下意識要起身,卻被蘇硯秋按住肩膀:"她腰間香囊繡的是並蒂蓮,針法卻和常叔衣襟破口處的補丁一模一樣。"
    暮色降臨時,蘇硯秋在藏書閣發現端倪。她踮腳去夠頂層《青囊書》,後背暗紅經絡因動作牽扯愈發猙獰。
    二月紅從身後伸手取書,木樨香籠住她周身:"蘇姑娘對經絡圖的興趣,倒比解毒更甚。"
    "二爺可知這圖缺了一頁?"她將泛黃書頁對著燭光,殘缺處顯出水印暗紋,"缺的這頁記載的,正是解屍蛾毒的方子。"
    燭火突然搖曳,二月紅攬著她腰身旋身避開冷箭。三支弩箭釘在書架上,箭尾係著青銅鈴鐺。
    蘇硯秋扯下鈴鐺,內壁赫然刻著蘇家祖徽:"這是我十歲那年,給父親做的辟邪鈴。"
    暗格機關轉動聲從地底傳來,二月紅的手掌還貼在她後腰。
    蘇硯秋感受著他掌心溫度透過薄衫,突然想起昨夜昏迷時有人用雪帕子給她擦汗,那帕角繡著同樣的木槿花紋。
    地窖裏堆滿貼著日本標簽的木箱,蘇硯秋撬開箱蓋時,二月紅用袖擺掩住她口鼻。
    腐臭味混著藥香撲麵而來,滿箱幹枯的人首蛇身俑,每具心口都嵌著青銅骰子。
    "這不是陪葬俑。"蘇硯秋用銀針挑起俑身裂口,"是活人灌了水銀。"她忽然劇烈咳嗽,指縫滲出的血染紅骰子。
    二月紅將人打橫抱起時,她攥住他衣襟呢喃:"他們...在養蠱..."
    更鼓敲過三響,蘇硯秋在噩夢中驚醒。二月紅靠在床沿淺眠,燭火在他鼻梁投下陰影。
    她伸手欲撫平他緊蹙的眉間,卻被他捉住手腕。黑暗中他眼底泛著血絲:"蘇家祖上,可有人去過東北雪山?"
    窗外傳來瓦片碎裂聲,蘇硯秋的銀鏈如靈蛇出洞。
    二月紅破窗擒住的卻是渾身是血的陳皮,少年手中緊攥著半塊帶血的麒麟玉玨:"師娘...丫頭她..."
    暴雨傾盆而下,蘇硯秋為陳皮包紮時發現他後頸紋著相同的雙頭蛇圖騰。
    二月紅站在滴水的簷下,望著昏迷的陳皮,想起前世這少年跪在丫頭靈前發毒誓的模樣。而今生,命運的絲線似乎纏得更亂了。
    "二爺可信我?"蘇硯秋將染血的玉玨按在掌心,"令徒身上的紋身,是三天前新刺的。"
    她掀開陳皮衣領,尚未結痂的傷口泛著詭異藍光,"這種熒光朱砂,隻有張家古樓的守陵人才會調配。"
    驚雷劈開夜幕時,二月紅握劍的手背青筋暴起。
    蘇硯秋將玉玨貼在他劍柄鑲嵌的翡翠上,嚴絲合縫:"十年前我父親帶著半塊玉玨下墓,如今另半塊出現在令徒身上,二爺猜張啟山書房裏,可存著當年的勘探記錄?"
    晨光初露時,蘇硯秋在陳皮的藥湯裏嚐出曼陀羅的味道。
    她轉頭看向正在擦拭長劍的二月紅,他肩頭落著片海棠花瓣,像心頭沁出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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