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二月紅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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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霧未散的紅府戲園裏,蘇硯秋倚著朱漆欄杆,看簷角銅鈴在春風中輕晃。
    懷裏的小丫頭伸著藕節似的手臂去夠她鬢邊的珍珠步搖,腕間銀鈴與台下青銅燈盞撞出清越聲響。
    這鈴鐺是張啟山上月差人送來的,內壁刻著極小的"長生"二字。
    "娘親看,爹爹的水袖比雲還白呢!"稚嫩的童音驚醒了滿園春色。
    戲台上二月紅仍是杜麗娘扮相,黛青水袖拂過描金楹柱時,驚飛了梁間銜泥的春燕。
    蘇硯秋望著他回眸時眉梢一點朱砂,恍然想起十年前古樓寒潭中那個染血的吻。
    台下忽然傳來騷動。霍家一位姨太的翡翠鐲子裂成兩半,滾落的玉珠在青石板上敲出《遊園驚夢》的調子。
    蘇硯秋指尖輕叩欄杆三下,裂玉聲便戛然而止,這是她與張啟山約定的暗號。
    果然,張啟山在二樓雅間掀開珠簾。軍裝依舊筆挺,隻鬢角添了星點霜白。
    他拋來鎏金請柬時,蘇硯秋瞥見他掌心新添的刀痕,形似麒麟尾翎。
    "長沙商會十年慶的帖子。"他目光掃過她懷中熟睡的女娃,"小鈴鐺的周歲禮,可是缺了件壓祟的物件?"
    話音未落,親兵捧上纏著紅綢的青銅匣。
    蘇硯秋開匣刹那,滿園木槿無風自動,匣中躺著對鎏金嵌玉的腳鐲,正是當年她沉入寒潭的那對。
    鐲身浮現的血紋竟與女兒腕間銀鈴圖騰嚴絲合縫。
    台下忽起喝彩聲。二月紅的水袖纏住從天而降的青銅燈,燈盞在袖間化作並蒂蓮。
    小鈴鐺被驚醒,拍著手咯咯直笑:"爹爹把月亮摘下來啦!"
    夜宴時分,蘇硯秋在祠堂發現異樣。供台上蘇父的牌位裂了道細縫,香爐裏三炷返魂香燃出詭異的青煙。
    她取下青玉扳指輕叩供桌,地麵忽現暗格,十年前那半塊帶齒痕的茯苓餅靜靜躺著,旁邊多了封未拆的血書。
    "見字如晤,吾女硯秋。"字跡被水漬暈染,仍能看出是蘇父絕筆,"當年借陳皮之身還魂,實為續你與紅二爺三世姻緣。張啟山書房暗閣第三格,有為父予你的及笄禮。"
    子時的月光漏進張府書房,蘇硯秋轉動暗格機關的手突然被握住。
    二月紅披著夜露站在身後,掌心溫度透過她單薄春衫:"十年前你獨闖古樓,如今還要瞞我?"
    暗格中紫檀匣裏躺著支鎏金點翠簪,簪頭鳳凰眼珠竟是活人瞳仁所製。蘇硯秋拔下自己發間木簪比對,兩支簪尾缺口恰好契合。
    簪身分開時,掉出張泛黃的戲票,正是二月紅前世初登台那日的座次。
    "原來那日台下咳嗽的老者......"二月紅指尖撫過戲票上的血漬,忽然想起前世首演時,前排總坐著個兜售藥材的商人,膝上趴著個眉間點朱砂的女童。
    更漏滴滴答答,蘇硯秋將兩支簪子合二為一。鳳凰振翅欲飛時,祠堂方向突然傳來青銅鈴齊鳴。
    他們趕回紅府時,見小鈴鐺正踮腳往供台上放茯苓餅,裂開的牌位竟自行愈合如新。
    "外公說餅子甜。"女童仰起沾著糖霜的小臉,腕間銀鈴無風自動。
    蘇硯秋抱起女兒時,嗅到她衣襟上的返魂香氣,與十年前大婚那日霍三娘發間的味道一模一樣。
    二月紅揮劍斬斷祠堂梁柱垂下的青銅鎖鏈,鏈上銅鏽簌簌剝落,露出內裏鎏金的張家紋章。
    蘇硯秋忽然輕笑:"表哥連我紅府的梁木都要做手腳。"
    三更梆子響過,張啟山站在城外亂葬崗,腳下跪著渾身抽搐的霍三娘。
    他將軍刀插進墳塋前的青銅鼎,鼎身浮現出與小鈴鐺腕間相同的圖騰:"告訴你們當家的,再敢碰紅府一片瓦......"
    話未說完,親兵捧上染血的密信。張啟山借著月光讀完,冷硬的麵容竟浮出笑意。
    信紙飄落時,露出末尾蘇硯秋娟秀的小楷:"表哥欠鈴鐺的滿月酒,該還了。"
    中秋宴上,小鈴鐺抓著鎏金嵌玉的腳鐲往二月紅腕上套。滿座哄笑中,蘇硯秋瞥見張啟山悄悄將半塊茯苓餅塞進袖袋。
    戲台突然落下暴雨,眾人避雨時,她看見丫頭殘魂在雨幕中朝自己盈盈下拜,化作青煙融進女兒腕間銀鈴。
    宴散時,二月紅在祠堂前栽下株雙生木槿。蘇硯秋握著他的手培土,月光將兩人影子拉得很長。
    小鈴鐺的夢囈隨風飄來:"外公說,等木槿開了千朵,他就帶我去看真正的青銅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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