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非夢之夢(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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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下墜。
很微妙的,在意識到了那被稱為愛羅婆多的存在,實際上是和我們一樣的,由在那後來被挪做了曼陀羅山的高爐中,被重鑄為一體的眾多刀劍,在為了隱藏已然成功被鑄出原胚的天叢雲劍時,從自身上剝離下的碎片時,我們便忽然間心血來潮一樣的,明悟了什麽。
明悟了,彼時乞叉底安排我們趕向西方時,曾經強調並著重說明了的,要我們去見證‘一場清洗’並‘一場死亡’,究竟是什麽樣的東西。
要事先聲明的是,我們並非是精擅乞叉底所修行並掌握的秘法的僧侶,雖然我們做了虛無僧的打扮與裝束,但本質上,卻也不過是和往昔扮作禿童模樣,走街串巷的平氏密探一樣的,借著這樣的裝束隱藏自己,好去觀察他者罷了。
所以最初的時候,我們一開始以為的,乞叉底要我們見證的清洗與死亡,也不過是那位堪稱離奇的,身上竟寄宿有大時母摩訶迦梨之力量的鬼丸國綱,被那本不應降下力量的大女神催促著,在這根本已經無藥可救的出雲國降下滅世之舞。
是的,雖然一直努力在燃燒自我一樣的,為這出雲國續命,但是無論是做虛無僧打扮的我們,還是一直在損耗自我,為那些已經被波陀羅的氣息浸染到生出蛇類特征的人類,謀求以受損最低的方式存活下去的乞叉底,又或者是作為支撐出雲國另外兩柱的那兩位。
我們都知曉,我們不過是在飲鴆止渴,卻也隻能在即使明知出雲國已無藥可救的狀態下,損耗自我,來保住這艘破爛的小舟。
畢竟,我們隻是被捏造出來的本土神,雖然在人類信仰的額外加持下,衍生出了並不是自己所應有的能力,卻也做不到脫離小世界後繼續存活。
所以,當我們終於意識到乞叉底想要讓我們見證的‘清洗’與‘死亡’到底是什麽之後,我們才會如此,如此的惶恐,如此的驚懼,如此的……如墜冰窟。
“……所以……是這樣嗎……乞叉底……乞叉底!你為何……為何要……不,不行……我們必須……”虛無僧的肢體胡亂且無措的顫抖著,如同陷入了某種深層次的譫妄之中一般,而自那喉中吐出的聲音,也變得尖銳且癲狂,又多了好似多重聲音組合一般額外的聲線。
而因為精神上受到了極大的衝擊,那早就因施術者亡故而失效,卻因為虛無僧並未意識到這一點,而得以繼續維持效力的,為了防止身軀變作日拋,借由乞叉底之手施展的,將朽爛的部分轉換到了頭顱之上的術法,便也終於潰散了開來,露出了虛無僧此時真正的樣貌。
“他怎麽能……他怎麽能!竟然如此……”崩潰的,忿怒的,絕望的,嘶吼著。
在術法失效的一刹,之前被轉換到本質上是由鐵石與殘存的精魂篡作的頭顱之上的朽爛痕跡,便重新回到了虛無僧的身上,可以說隻是眨眼間,便將那雖然顏色蒼白,但還姑且看起來比較正常的血肉之軀,化作了看起來如同愛羅婆多一般,但實際上卻完全不同的熔爛血肉。
於是,頂著一頭顏色近似於一文字則宗,但卻更接近蒸栗色澤的半長發,整個發型前半部分乍看上去像拔丸,但後半部分卻梳著古今傳授之太刀常梳的三股辮,偏偏又還有膝丸與地藏行平都有的,近乎半遮麵但很薄的劉海……總而言之,是非常縫合的那種造型……
而麵目看上去,更是眼睛像膝丸的貓眼,眉心卻又有吉祥痣,左眼下更是有淺粉的鱗片構成了好似倒三角形的圖紋,但偏偏那雙眼瞳的虹膜又是與特征更明顯的三振刀劍截然不同的,純然的紅色的,不能說難看,但是各方麵既視感都有些過重的青年模樣,便顯露了出來。
要是再配合他如今因術法失效而迅速糜爛,氣味大過頭了不說,又將原先的衣衫盡數浸濕的液化血肉,以及那多少有些……失心瘋一樣的聲音……
“……鬼丸你給我交個底,你真的,隻是封裝了一部分自己的記憶到血液裏,給愛羅婆多服下了是吧?”一文字則宗那堪稱典中典的,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多少有點掛不住了,“如果是的話……虛無僧這又是怎麽回事?他隻是伸手碰了碰愛羅婆多的顱骨和血肉,怎麽就……”
“?我上哪裏知道……我又不是他們出雲國本地人,”鬼丸國綱戰術後仰,那張在鬼丸國綱神智清醒的情況下,表情變化一向不大明顯的臉上,甚至露出了非常明顯的,委屈的神情,“我是稍微有點沒控製好情緒,但我隻對愛羅婆多動手了,我是不會對同伴動手的……”
“抱歉,是老頭子太心急了……但還是……好端端的,虛無僧他怎麽跟瘋了似的……還擱這兒一個勁兒念叨那個什麽乞叉底……不是?乞叉底……按理說不是還在東邊待著呢嗎?他們天叢雲什麽情況?怎麽,背著大家自己建了個無線網出來?”
一文字則宗先是對被自己情急之下,多少有些病急亂投醫一樣質問了兩句的鬼丸國綱表達了歉意——不道歉不行,畢竟大典太光世正一臉陰暗的看著呢——接著多少有點理解不能的露出了困惑的神情,“而且現在這算什麽……大變活人?不是,那這也變得有點太離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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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術者死亡導致的術法失效,”奇美拉的臉色很不好,看上去甚至讓他在變成白化版三日月宗近後,本就多白了一個度的臉,變得更加的白了,甚至於有一種近似於瘮人的慘白感,“我見過……不,應該說……當初的時候……我們就是……”
像是在喃喃自語,又像是回憶起了什麽苦痛的經曆一樣,總而言之,奇美拉幾乎是全程在打著寒顫,“由煉金術製造出來的chiera……雖然我們的整體形態看上去是完整的……但實際上是依靠了與製造者綁定的煉金術陣來維持完整性……為了避免被自己的造物反抗……”
“……一點一點的,每一寸血肉,每一寸皮膚,每一寸骨骼,都在解離,都在崩毀,要從煉金術陣的束縛之中掙脫……而我們隻能看著……看著自己融化,看著自己……變成扭曲的,不成人形的怪物……那個樣子,根本稱不上是有著尊嚴的存在,而是完全……完全的……”
奇美拉有些說不下去了,他的指掌神經質的抽動著,顯出獸化的特征後又隱匿下去,甚至於稱得上一句周而複始的,不斷重複著這個過程,像是在一同宣揚他此刻內心的糾結一樣,“所以……所以隻可能是……但是……但是這……”
“……隻可能是,作為施術者的乞叉底,出事了,是嗎,”小次郎的聲音有些艱澀,“按照虛無僧的說法,目前那個被重鑄後的知名不具存在有四個,他們共同維持著,支撐著出雲國的存續……而乞叉底出事了……也就意味著……”
“沒有,世界的穩定性並沒有出現太大的波動,”鬼丸國綱否認了小次郎的說法,“地脈的衰弱程度也沒有抵達極限……甚至單論狀態,比之前還要好……他把自己當成燃料填進地脈裏去了?!”
鬼丸國綱意識到了什麽一樣的,將手掌按在了焦土上,而顏色赤黑的,混著大量詛咒與汙穢的靈力,便在他的手掌上如火焰一般燃起,隨著他的動作探尋了起來,然後成功的,讓鬼丸國綱的臉色黑了下來。
“……胡鬧!這種事情……還嫌自己和這個小世界捆綁得不夠深嗎!”鬼丸國綱低聲斥責著,同時也露出了些咬牙切齒一樣的表情,“就算是白日發夢!也要有個限度……做出這種,這種事來……”
“你看到了什麽?你看到了什麽!你看到他了是不是?你看到他了是不是!”虛無僧遲滯的轉過頭來,那張要素過多的臉上露出似哭似笑一樣的神情,“乞叉底……乞叉底他怎麽敢!他以為他是誰啊!明明隻是誕生了不到兩個劫波的新生存在罷了……”
“竟然如此自以為是的,想要犧牲自己,來換取我們的未來?!他以為他是誰!他以為……他以為我們真的會如他所願的……見證他以自己為代價換來的未來?!不允許……決不允許!無論是這場清洗也好,還是這場死亡也罷……我們都絕不,絕不順他的意!”
“……所以你們在打什麽啞謎,能拜托說人話不要當謎語人嗎謝謝。”被這要素過多,衝擊性過大的話語轟炸了一通,總而言之,現在腦袋有點宕機了的一文字則宗,眼神麻木的看著眼前情緒激動,但死活就是不說人話,非要當謎語人的虛無僧,“以及虛無僧你內髒流出來了。”
“那不是內髒,應該是腸係膜之類的東西,”小次郎下意識的反駁了起來,“另一些應該是軀體內未消化的食物殘骸腐爛發酵後的產物……”
“……那還真是謝謝你科普了,小次郎殿。”
並不想知道那些濡濕了虛無僧身上白衣,甚至順著袖口和褲子流出來的,散發著刺鼻氣味的,甚至已經液化的黑褐色物質,和勉強還能看出來點大概原型的殘骸都是什麽東西,更想知道這群像是接連發瘋的人和刃都在說什麽的一文字則宗,露出了十分勉強的表情。
“雖然比起這個一點也不想知道的知識,老頭子更希望你們能解釋一下你們到底都在說什麽謎語……”
“……你問虛無僧。”鬼丸國綱收回了自己按在地麵上的手,多少有點怏怏的垂下腦袋,開始按之前答應了大典太光世的話,給目前完全是靠鬼丸國綱之前塞到愛羅婆多身上的,屬於大典太光世的靈力吊著那條半死不活的命的愛羅婆多一個解脫。
“……乞叉底……乞叉底在要我們往西邊趕來,來找你們的時候,曾說過,要我們去見證‘一場清洗’和‘一場死亡’……”狀態依舊很癲狂,除了頭頸以外的部分,已經糜爛到露出酥軟的骨骼的虛無僧,一邊呢喃著,一邊用那雙火焰一樣顏色的眼瞳空洞的,瞪著虛處。
“誰能想到……誰能想到呢……乞叉底要我見證的所謂‘清洗’,是以他的一切作為代價發起,對出雲國內所有存在的清算……他把自己埋進了地脈裏,借由三摩地入定,將自己化作地脈的一部分,好強行啟動,那本來需要我們四個共同作燃料,才能運轉的術式……”
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一樣的神情,在那張像是取了不同要素縫合在一起的臉上顯露出來,“怪不得……怪不得他那時抓著我們的手那樣緊,怪不得,怪不得他那麽急切的要趕我們走……”
“你說的術式是指……時間回溯?”一文字則宗試圖理解虛無僧在說什麽,可他越是努力想要理解,就隻是越發的感到不安與困惑,“所以乞叉底強行啟動時間回溯是要幹什麽?”
“字麵意思,製造‘清洗’以及‘死亡’。”冷不丁的,除了之前要求鬼丸國綱盡快給愛羅婆多一個痛快時,可以說,維持了很長時間沉默的大典太光世,突然開口道。
彼時的大典太光世剛盯著鬼丸國綱把愛羅婆多和愛羅婆多的殘骸都處理幹淨,那隻猩紅的眸子才從鬼丸國綱身上移開了視線不久。
但他本人卻無縫銜接的,以一種仿佛在談論天氣一樣的口吻,頂著那張似乎什麽時候都很陰鬱的臉,替同樣知曉前因後果,但一個在發癲,另一個則因在大典太光世的要求下消滅了應激源後,逐漸理智回籠並反應過來自己幹了什麽,於是多少有點自閉的人解釋了起來。
“實際上,從當初詢問虛無僧這是第幾個摩奴時代,他卻回答了自己隻記得最近兩個劫波發生的事的時候起,我就知道,這位虛無僧多少是有些問題在身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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