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被罰了一年五根苦瓜的人聽見老大這話，原本耷拉著的肩膀悄悄挺直了些。有人用手背蹭了蹭鼻子，眼角的餘光像沾了膠水似的，黏在那些剛才偷笑的小弟身上——方才這些人笑得前仰後合，有人還衝他們擠眉弄眼，此刻卻一個個縮著脖子，活像被捏住了後頸的貓，那副慫樣看得人心裏竟生出點莫名的舒坦。
    站在前排的矮個子男生故意清了清嗓子，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周圍人聽見“咳，剛才誰笑來著？可得站穩了。”話音剛落，旁邊立刻有人跟著附和，嘴角掛著藏不住的笑意，像是在說“風水輪流轉”。
    有個女生甚至慢悠悠地理了理自己的中長發，抬眼時恰好對上一個偷笑者慌亂的眼神，她沒說話，隻是輕輕挑了挑眉，那眼神裏的“幸災樂禍”明明白白。
    方才還沉甸甸壓在心頭的懊悔，這會兒像是被風吹散了些。畢竟看著別人也繃緊了神經，自己這一年的苦瓜，似乎也沒那麽難咽了——至少，不是孤單一人熬著。人群裏靜得隻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吸聲，卻藏著一股暗流湧動的默契，讓這夥被罰者心裏悄悄鬆快了半分……
    沒被罰的小弟們正暗自拍著胸口，心裏頭把“還好還好，反應快”念叨了百八十遍，後背那層驚出的冷汗剛要幹透，就見徐林峰眼風一掃，慢悠悠地朝他們丟過來一句“剛才笑得起勁？嘲笑同伴，罰你們也啃一年苦瓜——整整365天，一天一根，少一根都不行。”
    這話像塊淬了冰的石頭“咚”地砸進人群，那夥人瞬間定在原地，一個個瞪著眼、張著嘴，渾身的血仿佛都凍住了，手腳僵硬得像廟裏的石像。方才心裏那點僥幸還沒焐熱，就被這“365天”砸得稀碎——一天一根，一年到頭天天見苦瓜？光是想想，腮幫子就泛開一陣澀味。
    被罰了一年苦瓜的那夥人聽得真真的，先是愣了半秒，隨即嘴角猛地往上揚。有人剛要“噗嗤”笑出聲，眼角餘光瞥見徐林峰掃過來的冷眼，那眼神裏的警告跟針紮似的，趕緊死死抿住嘴，把笑聲硬生生憋回肚子裏。可肩膀還是控製不住地發顫，手心裏甚至泛報複般的熱乎勁——哼，剛才看我們笑話時多得意？現在好了，365天一天不落，跟我們一樣天天啃苦瓜，誰也別想輕鬆！
    人群裏靜得能聽見風吹過的聲兒，一邊是石化般的呆滯，一邊是憋得滿臉通紅的暗爽，倒讓這苦差事忽然生出點“同甘共苦”的荒誕滋味來。
    ……
    那群小弟總算緩過神來，臉上的僵硬漸漸褪去，有人朝著被罰一年五根苦瓜的同伴抬了抬下巴，語氣裏帶著點算清賬後的理直氣壯“我們這罰得明明白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頂天了早中晚各一根，加起來也就三根；你們呢？五根？不對，是中晚各五根吧？那可是整整十根！”
    他邊說邊伸出手，屈著手指頭一根根數，生怕對方算不清這筆賬“你瞧瞧，三根對十根，這差別可不是一星半點。我們這頂多算小懲大誡，你們那才叫實打實的‘苦差事’呢！”
    旁邊立刻有人跟著點頭附和，聲音裏的僥幸又冒了出來“就是！十根啊，光聽著就夠受的，我們這三根算什麽？”
    被罰的那夥人聽著這賬，剛壓下去的苦澀又從舌尖泛上來——可不是嘛，這麽一比，自己這十根確實更讓人頭皮發麻。方才那點“同甘共苦”的念頭瞬間散了，有人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心裏暗罵呸，再少也是一年的苦瓜，裝什麽輕鬆！可嘴上卻沒反駁，畢竟這賬算得明明白白，反駁反倒像輸不起似的。
    徐林峰斜睨著那群正眉飛色舞的小弟，忽然勾了勾唇角，眼裏漾出點促狹的壞笑，慢悠悠開口“我本來隻打算罰你們中晚各一根，偏你們自己非要往裏頭添早上那頓——這麽喜歡吃三根？行啊，那就依你們的，一天三根，三百六十五天，一根都不能少。”
    這話像塊冰棱“啪”地砸在那夥人頭上。方才還掰著手指頭嘚瑟的小弟們，臉上的得意瞬間凍住，嘴巴半張著，像是被人猛地掐住了後頸，眼底的雀躍“唰”地褪成了錯愕——合著自己剛才算的賬，竟是給自個兒加罰？
    另一邊，被罰中晚各五根的那夥人聽得真切，嘴角剛要往上翹，猛地想起剛才被徐林峰一眼掃過來的冷意，趕緊死死抿住嘴，連帶著脖子都往回縮了縮。可胸腔裏那股子憋不住的笑意還是鑽了出來，有人低下頭盯著地麵，肩膀卻控製不住地輕輕發顫。
    心裏頭早就樂翻了天活該！讓你們多嘴嘚瑟，這叫偷雞不成蝕把米，自找的！
    人群裏靜得隻剩下幾不可聞的呼吸聲，混著幾聲刻意壓下去的咳嗽。誰也沒料到，這賬算來算去，反倒把自己算進了更重的苦瓜債裏……
    冰柔仰著小臉望向徐林峰，聲音軟得像，帶著點委屈的困惑“哥哥，為什麽要罰我們吃苦瓜呀？苦苦的，一點都不好吃。”
    徐林峰低頭看著她，指尖輕輕揉了揉她柔軟的發頂，語氣放得格外溫和“冰柔，我問你個事兒——要是真到了戰場上，你覺得最要緊的是什麽？”
    他話音剛落，旁邊的小弟們就炸開了鍋，七嘴八舌地搶著答
    “那肯定是槍啊！沒槍怎麽打？”
    “得有趁手的武器！”
    “子彈！子彈管夠才行！”
    “還有糧食！餓著肚子可扛不住！”
    徐林峰聽著，慢悠悠地搖了搖頭，嘴角噙著點淺淡的笑意“都不對。”說著，他視線重新落回冰柔臉上，“冰柔覺得呢？”
    冰柔蹙著細細的眉毛，小腦袋歪了半天，最後還是蔫蔫地搖了搖，聲音更小了“哥哥，我想不出來。”
    徐林峰忍不住笑了，伸出指腹輕輕刮了下她的小鼻尖，語氣裏帶著點提點的認真“是同伴啊。到了戰場上，能把後背交給對方的，隻有身邊的同伴，少了誰都不行。”
    他抬眼掃過在場的所有人，方才的漫不經心褪去，多了幾分鄭重“這次罰你們吃苦瓜，就是想讓你們嚐嚐什麽叫同甘共苦。別覺得委屈，你們吃多久，我就陪多久——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跟你們一塊兒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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