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依月這話一出口，大廳裏的空氣瞬間像被抽走了暖意，僵得能掐出水來。靜，靜到極致——牆上掛鍾的滴答聲、窗外偶爾掠過的風聲都消失了似的，隻剩下幾人沉重的呼吸，連指尖不小心蹭到手機的細微聲響，都清晰得紮耳朵。薛陽明和杜宇寧對視一眼，眼底滿是難掩的沉重，嘴唇動了動，卻遲遲沒敢開口，這話像堵在喉嚨口的石頭，壓得人發慌。
    沉默在空氣裏繞了好幾圈，薛陽明才猛地攥緊拳頭，強壓著喉嚨裏的澀意，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發顫，聲音啞得像蒙了層砂紙，一字一句地把爺爺奶奶的事慢慢說了出來。
    屏幕那頭的薛依月聽完，先前強撐的那點平靜瞬間碎得徹底。那些和爺爺奶奶相處的碎片猛地撞進腦海：小時候爺爺把她架在肩頭逛集市，偷偷從懷裏摸出裹著糖紙的奶糖；奶奶坐在院子的老槐樹下，戴著老花鏡給她縫綴著小碎花的裙擺，陽光落在祖孫倆身上暖融融的……眼淚“唰”地就湧了出來，她再也撐不住，捂著臉蹲在地上，哭聲裏滿是崩潰的自責，幾乎是嘶吼著：“爺爺奶奶……都怪我！都怪我啊！要是當初我沒被遁地鼠帶走，你們就不會……就不會走得這麽早啊！”後麵的話被洶湧的哭聲撕得支離破碎，隻剩斷斷續續的哽咽，聽得薛陽明和杜宇寧也紅了眼，別過臉偷偷抹淚。
    ……
    薛陽明和杜宇寧在手機這頭，看著屏幕裏女兒哭得肩膀劇烈顫抖、連話都說不完整的模樣，心像被無數根細針同時紮著，又酸又疼。杜宇寧早忍不住別過臉，用手背死死捂著嘴才沒哭出聲，眼淚卻順著指縫往下淌，連肩膀都跟著女兒的哭聲輕輕發抖；薛陽明也紅了眼眶，握著手機的手緊了又緊，指節泛白，喉結反複滾動著，想說些“別難過”“有爸媽在”的話，可話到嘴邊，卻被胸口的憋悶堵得發不出一點聲音，隻能眼睜睜看著屏幕裏的女兒蜷縮著身子，哭得幾乎要喘不過氣。
    就在這讓人揪心的沉默裏，一旁抱著小嬰兒的徐林峰實在看不下去了——他先是小心翼翼地將懷裏的孩子遞給身邊站著的家人，又快步走到薛陽明身邊，沒等薛陽明反應過來，就輕輕從他手裏把手機“搶”了過來。徐林峰握著手機湊近鏡頭，對著屏幕那頭的薛依月放柔了聲音，語氣裏滿是急切又耐心的安撫：“月月姐，別再這樣哭了，你得堅強點啊。你忘了？你現在已經是幾個閨女的媽媽了，得給孩子們做個好榜樣才行。你抬頭看看，你身邊的孩子們都在盯著你呢，她們都在擔心你啊。”
    電話那頭的薛依月聽到徐林峰的聲音，崩潰的哭聲漸漸小了些，她抽噎著抬起布滿淚痕的臉，通紅的眼睛裏還蒙著一層水霧，下意識地順著徐林峰的話環視四周——果然，幾個帶著毛茸茸獸耳、穿著淺色小裙子的閨女都緊緊圍在她身邊，最小的那個還攥著她的衣角，年紀稍大些的兩個則皺著小眉頭，小臉上滿是擔憂，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連呼吸都放得輕輕的，生怕打擾到她，卻又藏不住心疼。
    見媽媽終於停下了哭，年紀最大的那個半獸人少女先輕輕湊了過去，伸出溫熱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拍了拍薛依月的後背，聲音軟乎乎的，還帶著點怯怯的安撫：“媽媽，你別難過啦，以後我們都會陪著你的，再也不讓你一個人哭了。”旁邊紮著雙馬尾的閨女也跟著點頭，小手緊緊攥住薛依月的袖口，仰著小臉小聲說：“媽媽不哭，我們以後都聽媽媽的話，媽媽讓我們做什麽就做什麽，好不好？”最邊上的小閨女隻是伸出小手，輕輕碰了碰薛依月的臉頰，哼了句：“媽媽……抱。”
    薛依月聽到女兒們軟乎乎的安慰，抬手用袖口飛快擦了擦眼睛，通紅的眼眶還泛著水光，卻努力對著孩子們擠出個淺淡的笑，聲音帶著剛哭過的微啞：“嗯，媽媽不哭了，媽媽要好好陪著我的寶貝們。”
    說完，她又急忙轉向鏡頭，目光落在電話那頭的徐林峰身上，語氣裏滿是鄭重，還摻著對父母藏不住的牽掛：“林峰弟弟，你一定幫我跟爸媽說——既要好好照顧我那小女兒，讓她平平安安長大；也千萬叮囑他們倆，別總為我們操心，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別累著、別愁著。”
    她身邊的幾個閨女也跟著湊到鏡頭前，小腦袋擠在一起，小聲音此起彼伏地補話：“對！徐叔叔，你別忘了告訴外公外婆，要照顧好妹妹，也要照顧好自己呀！”
    話音剛落，手機屏幕便輕輕暗了下去，電話被掛斷了。徐林峰握著漸漸失了溫度的手機，指尖微微發僵，一時沒出聲，隻是沉默地站在原地。
    雖然剛才沒開免提，但薛依月的聲音清亮，帶著牽掛的語氣穿透屏幕，大廳裏的人幾乎都聽見了。原本就壓抑的空氣，此刻更像被按下了靜音鍵，靜得能聽見窗外風吹過樹葉的輕響，所有人都沒說話，隻餘下一片沉甸甸的安靜，連呼吸都不自覺放輕了些……
    電話剛掛斷，屏幕“暗”的瞬間，大廳裏的人還陷在薛依月那句牽掛裏沒緩過神，徐林峰已經率先繃緊了神經——他飛快將手機揣進兜裏，目光第一時間落在九姐徐悅檸懷裏：薛依月的小女兒正安安靜靜睡著，小臉紅撲撲的，卻輕輕蹙著眉頭，像藏著細碎的不舒服。
    緊接著他猛地轉頭看向六姐徐雨昕，語氣急促卻條理分明，帶著不容耽擱的篤定：“六姐！現在就去拿你的檢查裝備！九姐抱著的是月月姐的小女兒，咱們得立刻給孩子查身體，看看有沒有哪兒不對勁。真要是查出問題，早發現才能早送醫院治，絕不能拖！”
    這話一落地，眾人才算徹底回神，目光“唰”地全聚在小嬰兒身上，連空氣都跟著緊了幾分。六姐徐雨昕也沒半分遲疑，對著弟弟連連點頭，嘴裏忙不迭應著：“哦哦！好！我馬上就去！”話音還沒散，她已經轉身往儲物間跑，腳步又快又急，鞋跟蹭著地板發出輕響，滿是焦灼。
    沒等片刻，徐雨昕就拎著沉甸甸的檢查箱跑了回來，箱子上的金屬扣還輕輕晃著。徐林峰從徐悅檸懷裏小心翼翼接過小嬰兒，手臂微微托著孩子的腰，動作輕得像碰著易碎的瓷娃娃，慢慢將孩子放在鋪了軟絨毯的沙發上，又伸手把毯子往孩子身側攏了攏，擋住漏進來的風。
    徐雨昕立刻蹲下身，打開箱子時指尖都帶著點急切，取出聽診器、體溫計，又拿出小巧的檢查燈，動作輕柔卻利落地開始給孩子做檢查。大廳裏的人都悄悄圍在旁邊，沒人敢出聲，連呼吸都壓得極輕，目光緊緊跟著徐雨昕的手，薛陽明和杜宇寧更是攥著手站在最前麵，眼神裏滿是緊張，生怕從徐雨昕臉上看到半分不好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