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陸昭陽已經醒了。窗外鳥鳴啁啾，夾雜著遠處街市漸漸蘇醒的嘈雜聲。她推開雕花木窗，深深吸了口氣——四月的洛陽城，連晨風都帶著牡丹的芬芳。
    "小娘子起得真早！"阿福正在後院喂馬，仰頭看見窗邊的陸昭陽，笑著招呼，"今兒個想去哪兒賞花？"
    陸昭陽將長發鬆鬆挽起，用一根木簪固定。晨光透過薄霧，為她素白的寢衣鍍上一層柔和的淡金色。
    "昨日看了"魏紫"，今日不知還有什麽名品可賞？"她倚在窗邊問道，聲音裏還帶著幾分剛睡醒的慵懶。
    阿福放下草料，扳著手指細數：""姚黃"、"趙粉"、"青龍臥墨池"小娘子都見過了...對了！白馬寺的"錦帳芙蓉"這兩日正開得好呢！"
    ""錦帳芙蓉"？"陸昭陽眼睛一亮，"可是那花瓣層層疊疊如繡球的名品？"
    "正是！"阿福眉飛色舞，"聽說那株牡丹是當年玄奘法師從天竺帶回的種子培育的，全天下就白馬寺那一株！花開時有碗口大，粉白相間，遠看真像美人兒的芙蓉帳！"
    陸昭陽不由莞爾："阿福哥這般會形容，倒像個詩人了。"
    阿福不好意思地撓頭："都是聽寺裏的小沙彌說的。那花兒嬌貴得很，寺裏專門派了兩個和尚輪流照看呢！"
    樓下傳來陣陣香氣，陸昭陽這才發覺腹中空空："灶上做了什麽好吃的？"
    "老趙新琢磨的"牡丹粥"！用"荷包牡丹"的花瓣和粳米一起熬的，香甜著呢！"阿福神秘地壓低聲音，"還加了一味秘料，連楊別駕府上的廚子都來討教過！"
    陸昭陽梳洗完畢，換上一身淺杏色齊胸襦裙，外罩淡青半臂。對鏡整理衣裝時，她特意在腰間係了個繡著纏枝牡丹的香囊——裏麵裝著自製的藥香，能提神醒腦。
    大堂裏已坐了幾桌客人。陸昭陽選了處靠窗的位置，要了碗牡丹粥和一碟脆醃小黃瓜。粥呈淡粉色，散發著清甜的花香，入口綿軟滑膩，確實別有風味。
    "小娘子嚐嚐這個。"阿福又端上一小碟金黃色的醬菜，"老趙用嫩牡丹芽醃的，配粥最是開胃。"
    陸昭陽夾了一筷，酸甜中帶著淡淡苦味，卻意外地爽口。正吃著，鄰桌兩個商人模樣的男子議論聲飄了過來。
    "...聽說昨晚府衙出了大事，楊別駕的公子被關進大牢了！"
    "噓...小點聲。我表兄在衙門當差，說是長安來的大人物親自下的令..."
    陸昭陽不動聲色地攪著粥，耳朵卻豎了起來。
    "...說是跟什麽毒藥有關..."
    "不是說韋家的案子嗎？怎麽又扯上楊府了？"
    "誰知道呢...聽說今早楊別駕親自去白馬寺上香了，八成是去求佛祖保佑..."
    陸昭陽舀了勺粥送入口中。白馬寺...楊別駕...倒是順路了。
    用完早膳，她向阿福詳細問了去白馬寺的路。正要出門，忽聽身後有人喚道："陸姑娘留步！"
    轉身見是昨日藥鋪所救女童的母親，正挎著個竹籃站在櫃台邊。
    "劉嬸子來謝恩人了！"阿福笑著引薦。
    婦人疾步上前就要下跪，陸昭陽連忙扶住："大嫂不必如此，孩子可好些了？"
    "多虧姑娘妙手！"婦人掀開籃子上蓋的藍布，露出滿滿一籃新鮮瓜果和幾個油紙包，"自家種的，還有老劉今早現打的胡餅，姑娘別嫌棄..."
    陸昭陽推辭不過，隻得收下兩個香瓜和一小包胡餅。婦人又掏出一雙繡花鞋墊："夜裏趕著做的，姑娘墊在鞋裏，走路不累腳。"
    鞋墊上繡著並蒂蓮，針腳細密整齊。陸昭陽心頭一暖："大嫂手藝真好。孩子今日可還發熱？"
    "按姑娘說的服了藥，一覺睡到天亮，今早還嚷著要吃粥呢！"婦人滿臉感激，"姑娘今日還去孫大夫那兒嗎？"
    "要去白馬寺看看牡丹，午後會路過藥鋪。"陸昭陽想了想，從腰間荷包取出個小瓷瓶，"這"清心丸"給孩子再服三日，每日一粒。"
    婦人千恩萬謝地走了。阿福湊過來感歎："小娘子真是菩薩心腸！昨日那情形，連孫大夫都束手無策..."
    陸昭陽將鞋墊收入袖中，笑而不答。她撐開素白油紙傘，踏入明媚的晨光裏。
    洛陽城的早晨熱鬧非凡。街邊早點攤冒著騰騰熱氣，賣胡餅的漢子吆喝聲洪亮，幾個梳著總角的小童追逐嬉戲，險些撞到陸昭陽身上。
    "小心些。"她扶住一個踉蹌的小女孩，順手從香囊裏摸出幾枚果脯分給孩子們。
    "謝謝姐姐！"孩子們七嘴八舌地道謝，又蹦跳著跑開了。
    轉過幾個街口，人流漸稀。陸昭陽在一家茶肆前停下，要了壺清茶稍事休息。茶肆老板是個慈眉善目的老者，見多識廣的樣子。
    "姑娘是去白馬寺賞牡丹的吧？"老者邊斟茶邊問。
    陸昭陽點頭："聽說"錦帳芙蓉"開得正好。"
    "確實。不過..."老者壓低聲音，"今日楊別駕在寺裏做法事，怕是會清場。姑娘不如改日再去？"
    "多謝老丈提醒。"陸昭陽抿了口茶，"不知楊別駕為何做法事？"
    老者左右看看，聲音更低了："聽說是為兒子祈福。那楊公子昨日不知犯了什麽事，被京城來的大人物拿了..."
    "京城來的大人物？"
    "說是大理寺的官兒，年紀輕輕卻厲害得很，連楊別駕的麵子都不給。"老者搖搖頭，"這些當官的事，咱們小老百姓還是少打聽為妙。"
    陸昭陽若有所思地喝完茶，謝過老者繼續趕路。若白馬寺真被清場，倒是個查探的好機會——楊別駕急著做法事，府上必定空虛...
    正想著，前方巷口突然轉出幾個錦衣家丁，簇擁著一頂軟轎。轎簾掀起一角，露出張妝容精致的婦人麵孔，正冷冷地打量著陸昭陽。
    "那丫頭，站住！"
    轎中婦人突然喝道。陸昭陽腳步一頓，指尖已悄悄夾住三根銀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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