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信佳不知道自己這一覺睡了多久，醒來時窗外天已經黑了，喉嚨幹澀得厲害。
    捂著陣痛的頭坐起身，她望向一旁。
    身側的青年仍閉眼安靜沉睡著，毫無聲息，可或許是她的錯覺，她總覺他清冽的眉眼似乎往下彎了彎，像是夢見了什麽美好的事物。
    輕聲歎息，展信佳下了床。
    ——
    “妹寶！”
    剛一出房門，迎麵就撞上了撲過來的雁西月。
    展信佳本來就腿腳不方便，被這麽一撞，連帶著雁西月兩個人一齊踉蹌著差點摔倒。
    還好傅守安及時扶了一把。
    “嚶嚶嚶妹寶，你怎麽瘦得就剩副骨頭架子了，還成了瘸子…我……我……”
    說到這，雁西月哽住，扁著嘴，眼淚在通紅的眼眶裏打著轉，眼淚汪汪的一把緊緊摟住麵前小姑娘的脖子，嚎啕大哭，蹭她一臉淚水。
    “你也是，阿箋哥哥也是……
    你怎麽恢複記憶了都不告訴我們！他怎麽那麽多年都不回來，太壞了。
    害我在京城整夜整夜的擔心，一哭哭一宿。”
    “好了好了。”
    懷裏的阿月哭得一抽一抽的，衣領也被她發大水的眼淚浸濕，展信佳彎眸，無奈歎氣，摟著阿月的脊背輕拍安撫著。
    “別哭了，哎唷紅蝴蝶花花美水靈靈冰晶淚幻殤公主~怎麽半年不見還是這麽黏牙，好啦好啦~我快被勒得喘不過氣了我的公主殿下。”
    聽到這句話雁西月才抽泣著鬆開手。
    淚眼婆娑的拉著妹寶的手把她從頭到腳又仔細打量檢查了一遍。
    從前那個意氣風發恣意明媚的妹寶如今眉眼間已穩重許多，眸子如被風霜磨礪，多了幾分堅韌的沉靜，就連淡淡笑著時也讓人覺心疼。
    咬著唇，最終還是沒忍住，雁西月淚水又開始滴滴答答。
    展信佳沒法，隻好求助一旁抱著劍正麵露擔憂的傅守安。
    “你先帶她回去休息吧，我感覺她又要把自己哭暈了……對了，雁無拘人呢？”
    之前她隱約好像聽到他們說什麽雁無拘醒了，看來她哥是真從裴奕手裏把這個倒黴言親王撈回來了，不管怎麽樣她也得去看看。
    從展信佳手中接過哭得說不出話的小公主，傅守安攬住小公主的肩，體貼的讓她靠著自己。
    他神情有些難看。
    “死了。”
    “死了？！”
    怎麽可能，展信佳感到詫異，不敢置信的望著表情複雜的傅守安。
    雁無拘本來就是個死人啊，死人還能再死？
    許是看出她臉上的質疑，傅守安語氣也開始動搖，不似之前那般堅定，他蹙著眉。
    “他的情況跟你哥不太一樣，總而言之從帶回來那天開始雁無拘就一直是沉睡狀態，昨日好不容易醒了，一個字沒說就這麽睜著眼睛‘死了’，沒有呼吸心跳，身體也僵硬得像是尊雕像。”
    聽到這番描述展信佳心裏有點亂，原本她還想從雁無拘那裏問點話的，比如…慕雲嵐去了哪，為什麽最近沒看見她在裴奕身邊了。
    雖然不抱什麽期望，但想了想，展信佳還是決定去看看雁無拘。
    她轉身要走，剛走幾步又被傅守安叫住。
    他有些欲言又止，蹙著眉。
    “沈兄他？”
    展信佳愣了愣，莞爾一笑。
    “他會沒事的。”
    是了，她堅信他會沒事的。
    ——
    雁無拘被關押在書房裏，說是關押，其實也隻是把他扔在那裏不管。
    畢竟雁無拘本來就是個瘸子，不良於行，隻能依靠輪椅活動。展信佳推門進去時，雁羽遙正坐在雁無拘對麵自言自語的說著什麽。
    見她進來，雁羽遙飛快地抬袖擦了擦眼角，麵上仍是那副吊兒郎當的嬉皮笑臉。
    “沈太傅怎麽樣了？”
    展信佳沒理會他挽尊的尬聊搭話，而是走到雁無拘麵前仔細觀察——
    青年坐在輪椅上，脖子如同被擰斷了一般僵硬的歪向一邊，一雙灰白失焦的眼睛睜著，渙散著，臉上瘦得幾乎隻剩一層附在骨頭上的皮，蒼白的嘴半張著，像是想說些什麽。
    這樣看，確實是一具標準的屍體。
    可展信佳敏銳的發覺每隔一段時間雁無拘的眼皮就會緩慢的眨動一下，這代表或許他還有意識，能聽見、看見、感知到麵前的一切——
    雖然現在的他無論對什麽都沒有反應。
    雁羽遙故作輕快的開口，“哎呀，沒想到我這麽牛逼的醫術也有治不好的人，看來雁氏老方還有改良進步的空間，以後不能那麽自傲了。”
    “行了，你自個兒出去玩會兒，要哭一邊哭去，別在這強顏歡笑了看著怪傻逼的。”
    說完，展信佳也不等這傻逼老中醫嘴硬反駁，推著他就直接把他趕了出去，畢竟係統這種事很難解釋，有人在場的話她不太好盤問。
    展吟書那副軀體是積德暫時拿來給他存儲意識的，相當於一個道具。可雁無拘……捏上去竟然是軟的，顯然這就是他自己的身體。
    這種情況有點像她在遙州城遇見的活死人，那種死後還能活動但沒有神智的怪物。
    唯一不同是雁無拘不會主動攻擊人。
    展信佳有點迷茫。
    【這算什麽？】
    意識裏的積德噎了噎，【看上去有點像沒電了。】
    【沒電了？】
    【很難跟你解釋，就好像人要吃飯，他這種活死人也得攝取一些能源才能維持身體基本的活動，現在看上去很明顯就是能源不夠了，不管了，我給他喂點高壓電試試……】
    積德有點心虛，畢竟活死人又不是機器人，但它還是決定死馬當活馬醫。
    於是一刻鍾後，展信佳得到了一具焦黑的，爆炸頭的屍體。
    展信佳：“……”
    沉默了一下，她起身匆匆往外走。
    “臥槽不行，我得想辦法把傅守安騙進來背一下鍋了…不然一會兒那個老中醫看見我把他親愛的王兄整成這樣，不得氣得下藥把我毒死。”
    也就是她這麽一轉身，身後的青年突然動了動，骨骼間發出瘮人的咯吱咯吱聲。
    展信佳猛地回頭——
    輪椅上的雁無拘緩緩地將脖子扭正，五官抽搐著，眼皮不受控製的亂眨，看上去十分詭異，而那張著的嘴終於磕磕絆絆的發出了兩個音節。
    “速回……”
    “啥？誰速回？你找誰我幫你去叫。”
    熱心腸的展信佳懵住。
    積德沉默了一下，【咱就是說，他說的有沒有可能是溯洄呢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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