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叔，這紅霧啥時辰散？”張宇往老藥農身邊湊了湊，順手幫他托住背簍。
    “散？”老藥農突然劇烈咳嗽，枯瘦的手指向岩壁，“瞧見那些白苔沒？”
    張宇眯眼望去，岩縫裏密密麻麻的菌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前頭采藥人突然騷動起來，有人打翻了竹簍，褐色的天麻滾進血霧裏發出滋滋聲響。
    “要變天了！”老藥農拽著張宇就往回跑。張宇踉蹌間瞥見血霧深處閃過半截青灰衣角——正是薑雪晴進山時穿的粗布衫。
    “等等！”他甩開老藥農的手，“我玉佩掉那邊了！”
    “不要命啦！”老藥農的破鑼嗓子在身後炸響。張宇貓腰鑽進霧瘴，靴底碾碎的菌菇噴出猩紅汁液。前方傳來黏膩的吞咽聲，他摸出匕首反握，刀背在褲管蹭掉菌絲。
    三具采藥人的屍體呈放射狀倒伏，背簍裏的三七正在吸食鮮血。張宇屏息繞過這詭異的食人草藥，突然聽見頭頂樹冠傳來布料撕裂聲。
    半幅染血的衣袖飄落，袖口針腳正是薑雪晴獨有的雙股縫法。張宇喉頭發緊，剛要躍起查看，腳踝突然被冰涼的手抓住——地上“屍體”睜開了血紅的眼。
    張宇的草鞋碾過暗紅苔蘚，腳底傳來黏膩觸感。前頭采藥人突然劇烈咳嗽，佝僂著腰往岩縫裏吐了口痰，痰液落地的瞬間騰起青煙。
    “後生，這霧瘴可比老陳家的酸菜還嗆人。”老藥農用破布捂住口鼻，蓑衣下擺掃過石壁時帶起一串火星，“跟緊嘍，踩著我腳印……”
    話音未落，隊伍末尾傳來竹簍墜地的悶響。張宇轉身時正撞見年輕采藥人跪在地上，十指深深摳進岩縫，指甲縫裏滲出黑血。
    “柱子！”老藥農剛要上前，被張宇一把拽住胳膊。
    年輕采藥人突然仰頭嘶吼，脖頸青筋暴起如蚯蚓蠕動。暗紅紋路順著耳後蔓延至臉頰，在血霧中泛著妖異光澤。張宇瞳孔驟縮——這分明是血衛軍初階異化的征兆。
    “都退後！”張宇扯下腰間麻繩甩出，繩套精準纏住發狂者的腳踝。年輕采藥人卻以詭異角度反折身體，指甲暴漲三寸直撲他麵門。
    張宇側身閃過，順勢將人摜向岩壁。撞擊聲驚起樹梢血鴉，暗紅羽毛簌簌落下。他反手摸向腰間匕首，卻摸了個空——方才幫老藥農托背簍時解下來別在樹杈上了。
    “接著！”老藥農甩來采藥鋤。張宇淩空接住，木柄抵住發狂者咽喉時突然頓住——對方渾濁的瞳孔裏閃過薑雪晴的倒影。
    就這分神刹那，腥風撲麵。張宇本能後仰，指甲擦著喉結掠過，火辣辣的疼。他抬腳踹向對方膝窩，采藥鋤柄重重敲在後頸。年輕采藥人癱軟在地，皮下紋路仍在遊走。
    “捆結實了！”張宇扯下老藥農的蓑衣繩，“這霧瘴會……”
    爆炸聲打斷了他的話。年輕采藥人的軀體突然膨脹如氣球，暗紅血霧從七竅噴湧而出。張宇拽著老藥農撲向岩縫，身後傳來血肉砸在石壁上的黏膩聲響。
    待血霧消散，地上隻剩灘蠕動的血水，凝成個倒懸的麒麟圖騰。張宇的太陽穴突突直跳——這圖騰與薑雪晴鎖骨下的胎記完全鏡像。
    “造孽啊！”老藥農顫抖著摸出煙袋鍋，火石打了三次才點燃，“二十年前也是這樣，進穀的……”
    張宇突然按住老人肩膀。岩壁深處傳來細碎腳步聲，像是有人拖著鐵鏈行走。他摸出塊碎銀塞進老人手中：“帶人從西南豁口走，遇白苔右轉。”
    “那你……”
    “我新買的草鞋落那邊了。”張宇扯了扯嘴角，靴底碾碎正在吸食血水的菌絲。當他轉身沒入濃霧時，懷中的血祖印記突然發燙，燙得像是要烙穿粗布衣裳。
    藥王穀的腐土在靴底發出黏膩呻吟，張宇彎腰避開橫生的血藤。前方三丈處，半截斷劍插在菌毯上嗡嗡震顫——是薑雪晴的佩劍。
    “這丫頭總愛亂扔東西。”他拔劍時帶起一串血珠，劍柄殘留的餘溫燙得掌心發癢。岩壁突然滲出暗紅汁液，七具藥人破壁而出，關節轉動發出生鏽齒輪般的哢嗒聲。
    張宇旋身劈開最先撲來的藥人，劍刃刮過青灰皮膚爆出火星。斷臂的藥人用骨茬捅向他肋下，被他抬膝頂碎下顎。“你們藥王穀醫保不包工傷吧？”碎骨嵌進岩縫時，他對著空氣吐槽。
    剩餘藥人突然手抵手圍成圈，皮下符文亮起猩紅光芒。張宇後撤半步踩爆顆眼球狀菌類，腥臭汁液濺上褲管。藥人陣中騰起血霧凝成的麒麟，獠牙距他咽喉僅剩半寸。
    “借個火！”他甩出防風打火機，血祖印記驟然發燙。幽藍火苗順著劍身竄起三丈，麒麟虛影在烈焰中扭曲成焦黑骨架。藥人們齊聲哀嚎，符文如活蟲鑽出皮膚，在岩地上拚出半幅殘缺地圖。
    張宇用劍尖挑起塊蠕動的符文碎片，那紋路與薑雪晴後頸胎記完美契合。穀底突然傳來編鍾悶響，震得血霧翻湧如沸。他抹了把臉上的血漬，抬腳碾碎正在重組的地圖：“玩拚圖遊戲？老子最煩這個。”
    張宇的劍尖挑起藥人皮膚下遊走的符文，那紋路像活蛆般扭動。他後撤半步避開噴濺的腐血，靴底碾碎菌毯下鑽出的骨刺。
    “淨血咒！”血色光暈從掌心漫開，被籠罩的藥人突然僵直。符文在皮下瘋狂逃竄，最終在眉心聚成紅點。張宇剛要鬆口氣，藥人胸腔突然傳出悶響——皮下血管正以詭異速度膨脹。
    轟然炸開的血肉濺上岩壁，血珠沿著石縫匯聚成扭曲圖騰。張宇抹了把臉上的碎肉，發現這些血水竟在菌毯上重組出新的符文陣列。
    “無限再生？”他抬腳碾碎正在成型的血紋，“你們擱這玩貪吃蛇呢？”
    藥人群突然齊刷刷轉向穀底，關節發出生鏽齒輪的哢嗒聲。張宇綴在隊尾，順手扯下片血藤纏住靴子消音。轉過三道岩縫，腥風裹著編鍾悶響撲麵而來。
    祭壇中央的血色晶石足有磨盤大，表麵浮動著薑雪晴的輪廓。張宇的指甲掐進掌心，晶石裏的少女正被血絲纏繞著沉向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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