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叔夜獨自一人走在空曠的大街上。
    正好一陣狂風吹來，吹動大街上的幾個破筐四處翻滾。
    還有一些枯草、爛菜葉被風卷起，狠狠地拍打在搖搖欲墜的門窗上。
    狂風還揚起了街邊的塵土，吹得他衣袂獵獵作響。
    他望著這滿目瘡痍的街巷，胸腔仿佛壓著千鈞巨石 。
    這一刻的他，也不知道堅守下去是對還是錯了？
    突然，前方拐角處傳來一陣嘈雜聲，幾個手持棍棒的人正追著一個瘦弱的少年。
    那少年眼神驚恐，拚命逃竄。
    來的方向正是張叔夜站立的地方……
    看到急惶的年輕人，張叔夜不由得眉頭一皺。
    快步上前攔住了那幾人，沉聲喝道：
    “你們這是為何追他？
    看你們的樣子是要置他於死地嗎？”
    為首的一人並沒有懼怕張叔夜的威嚴，反而惡狠狠地說：
    “這小子沒錢還搶我們的食物，不能輕饒！”
    少年瑟瑟發抖，腿一軟跪在張叔夜麵前，哭喊著叫道：
    “大人，我家中老小都快餓死了，實在沒辦法才……”
    張叔夜心中一歎，從懷中掏出一些銀錢遞給那幾人。
    “這些錢就當賠償你們，放了這孩子吧。”
    那幾人見有銀子，便不再糾纏，轉身離去。
    張叔夜撩起官袍蹲下身子，布滿老繭的手按在少年肩頭重重一拍，歎道 ：
    “孩子，莫要再行此等事，待戰事平息，日子會好起來的。”
    少年含淚抬頭，不確定問道：
    “大人，我們能打退城外的反賊麽？
    我娘可快要餓死了……”
    張叔夜身形一震，說不出話來。
    這就是濟南城百姓的縮影啊！
    他這個愛民如子的賢父母官，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百姓餓死。
    官倉裏堆積如山的粟米在眼前晃動，可那些是軍需命脈，他怎敢擅動分毫？
    畢竟城外還有一萬多枕戈待旦的官兵，誰也不敢讓他們餓肚子……
    張叔夜勸慰那年輕人幾句，便目送他遠去。
    看著年輕人走遠，他一人聳立在這冷清的大街上，不知想些什麽？
    “大人……”
    城門口的位置走進來了一臉凝重的關勝。
    “關將軍！”
    張叔夜轉頭看向步履艱難的關勝，心中突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
    關勝突然單膝跪地，甲胄碰撞聲如裂帛，他向張叔夜一拱手道：
    “末將無能，愧對大人！如今濟南城……已是四麵楚歌！”
    “關將軍何出此言？”
    張叔夜瞪大了眼睛。
    關勝長歎一聲，將所有的事情說了一遍。
    就連郝思文寫來的書信也沒有隱瞞，還親手交到張叔夜手裏。
    張叔夜看完書信以後，隻感覺天旋地轉，身子踉蹌不穩，兩道老淚縱橫而下……
    關勝急忙伸手扶住張叔夜。
    張叔夜拚盡全身力氣，向關勝擺手道：
    “關將軍，為了城內百姓，為了城外將士。
    你我就承擔這萬世罵名，開城門吧！”
    ……………
    “吱呀呀……”
    隨著濟南府的城門慢慢打開。
    預示著山東全境已經落入朱貴手裏，成了名副其實的齊王。
    黃文炳帶著一眾武將入城的時候，張叔夜和關勝二人並在出現在城門口。
    是宣讚和張伯奮兄弟二人在門口躬身等待。
    “敗軍之將宣讚，見過黃軍師，見過諸位將軍。
    張大人和關將軍身體有恙，未能親自迎接，還請恕罪……”
    宣讚立在道路一旁，向黃文炳等人微微一躬身道。
    “哈哈哈……
    宣將軍客氣了，日後你我都是一家人，無需多禮……”
    黃文炳朗聲笑道，但他眼底卻隱藏下兩分狠厲。
    他一邊和宣讚客氣著，眼睛不經意的瞥了瞥旁邊的蘇定。
    等齊軍接手了一萬朝廷兵馬，以及控製濟南府的四門之後。
    黃文炳才帶人踏進府衙。
    府衙內，張叔夜和關勝正心有不甘的等待。
    “嗬，兩位都在啊！”
    黃文炳輕笑一聲，大步走向主位，大大咧咧的坐下。
    全程都沒有給兩人一絲客氣。
    端坐好的黃文炳抬頭陰陰地看了一眼張叔夜，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張大人，黃某聽說你愛民如子，盡心竭力治理一方百姓。
    齊王在山東所作所為，想必你也一清二楚。
    黃某問你；
    齊王可曾禍害百姓？”
    張叔夜臉色有些漲紅，搖搖頭道：
    “不曾……”
    “齊王奪下城池之後，可曾加重一文的賦稅？”
    “不曾……”
    “齊王可曾窮兵黷武，掠奪軍糧？”
    “不曾……”
    “齊王可曾濫殺無辜，對趙宋有能力的官員隨意處置？”
    “不曾……”
    張叔夜越說底氣越不足，甚至於有些無地自容起來。
    黃文炳繼續冷笑幾聲，絲毫沒有給張叔夜留麵子，繼續說道：
    “你這個所謂愛民如子的好官，說到底還不是朝廷鷹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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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協助糜爛的趙宋掠奪百姓。”
    黃文炳說到這裏，緩緩站起身來，走到張叔夜麵前。
    他突然厲喝一聲道：
    “妄你還讀過幾年聖賢書，都不知道孟子所言的民為重、君為輕……
    這趙宋這江山再持續下去，天下百姓恐怕會因此全部葬送……”
    張叔夜聽到這裏，臉色由紅轉白，身子搖搖欲墜，眼看就要摔倒。
    “放肆……”
    旁邊的關勝一步跨出，擋在張叔夜身前。
    他對黃文炳怒目而視道：
    “我等已經獻出城池，你還要怎樣？
    難道要逼死我們二人麽？”
    “嗬嗬嗬……”
    黃文炳的冷笑直刺骨髓。
    “你們是不是真心想降，你們自己心裏有數。
    齊王麾下不缺人，休要以為這是委屈你們……”
    黃文炳說完，又瞥了一眼蘇定。
    蘇定咧嘴一笑，跨步而出。
    “關勝，某聽聞你乃是武聖後人，心裏萬分敬佩。
    也聽聞你刀法精湛，蘇某不才，想要領教領教你的刀法！”
    “好……”
    關勝正好一腔怒火無處發泄，他怒目圓睜地喝道：
    “請蘇將軍指教……”
    蘇定轉身向黃文炳一抱拳道：
    “軍師，末將鬥膽做主和關勝比試一番。
    若是關勝能夠贏了末將，請軍師放他們離開。
    嘿嘿……
    若是關勝輸個一招半式，那蘇某就借他的赤兔馬騎騎；
    借他的青龍偃月刀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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