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鬼市當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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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鬼市當鋪
黑暗中,一絲冰冷的觸感悄然劃過沈予安的臉頰,仿佛是幽靈的手指輕輕撫過。他猛地從昏迷中驚醒,發現自己正仰麵躺在一條狹窄的青石板路上。周圍的一切都透著詭異,兩側是高聳入雲的黑牆,牆縫裏不斷滲出粘稠的液體,這些液體順著牆壁滑落,在路麵匯聚成一條條蜿蜒的血溪,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氣味。天空,與其說是天空,不如說是一團翻滾湧動的灰霧,正飄落著如同紙錢般的灰燼,每片灰燼上都印著殘缺不全的契約文字,仿佛在訴說著往昔的秘密與詛咒。
“陰人上路——” 一道沙啞的吆喝聲從遠處悠悠傳來,聲音在這死寂的空間裏回蕩,讓人毛骨悚然。沈予安艱難地撐起身體,他發現右手緊緊握著那半枚翡翠鐲子,觸手冰涼,仿佛帶著歲月的寒意。而左手腕上的契約刺青不知何時變成了暗紅色,紋路間不時閃過幽綠的光點,仿佛有生命一般。更讓他驚恐的是,他低頭一看,自己的影子竟然不見了,腳下空蕩蕩的,仿佛他已經不再屬於這個世界。
石板路的盡頭,兩點慘白的燈籠光緩緩浮現,在霧氣中搖曳不定。四個黑影抬著一頂猩紅的轎子,踏著霧氣緩緩走來。轎夫們穿著民國時期的短打,衣衫破舊,裸露的脖頸上各有一圈紫黑色的勒痕,仿佛被繩索緊緊勒過,透著一股陰森的氣息。當轎子經過沈予安身邊時,他清楚地看到轎簾縫隙裏伸出一隻枯瘦如柴的手,指尖捏著一張泛黃的當票,那當票在風中微微顫動,似乎在召喚著他。
“沈掌櫃,久等了。” 轎內傳出馮三爺的聲音,然而這聲音卻比沈予安記憶中的年輕許多,帶著一種陌生的活力。轎簾無風自動,緩緩掀開,露出裏麵端坐的男子。隻見他三十歲上下,麵容青白,毫無血色,穿著藏青色長衫,右手小指缺了一截,正是年輕時的馮三爺!
“歡迎來到癸亥年的鬼市。” 年輕的馮三爺臉上掛著微笑,那笑容卻讓人不寒而栗。他遞出當票,繼續說道,“您祖母當了件東西,今日到期。”
沈予安接過當票,隻見上麵的字跡如同活物一般,正在緩緩蠕動:
“癸亥年七月初七,周氏當翡翠鐲一隻,當期九十九年,抵押物為長孫魂魄。”
“贖當需備:活人眼一對、至親骨三兩、負心淚一滴。”
看到這些文字,沈予安的太陽穴突突跳動,心跳陡然加快。九十九年前,正是沈碧梧冥婚的日子!他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的右眼,指尖傳來不正常的冰涼感,更可怕的是,瞳孔裏映出的不是自己,而是一個穿長衫的模糊人影,仿佛有另一個靈魂在窺視著他。
突然,轎子毫無征兆地四分五裂,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瞬間摧毀。年輕馮三爺的身體也像瓷器般出現裂紋,一道道裂痕在他臉上蔓延。“時辰到了。” 他的聲音瞬間變得蒼老,仿佛曆經了無數歲月的滄桑,“當鋪開門前,你得先找到自己的影子。”
話音剛落,濃霧中傳來鐵鏈拖地的聲響,“嘩啦嘩啦”,那聲音越來越近,仿佛有什麽可怕的東西正在逼近。沈予安不敢多做停留,轉身拔腿就跑。然而,青石板路在他腳下突然變得柔軟如血肉,每跑一步都濺起黑紅色的液體,那液體沾滿了他的鞋子,散發著一股刺鼻的腥味。
就在這時,沈予安懷中的《陰司簿》突然變得滾燙,仿佛被烈火灼燒。它自動翻到繪有鬼市地圖的那頁,然而整張地圖卻正在迅速融化,墨跡不斷流淌、重組,最終化為一行醒目的血字:“子時三刻,當贖相抵”
不知跑了多久,路的盡頭出現一座歪斜的木樓,木樓搖搖欲墜,仿佛隨時都會倒塌。門楣上掛著一塊匾額,上麵寫著 “九幽當” 三個大字,字體扭曲,透著一股詭異的氣息。匾額右下角刻著一個小小的沈字,正是承陰齋契約上的印章紋樣,這一發現讓沈予安心中一驚,他越發覺得這一切與沈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屋簷下懸掛的不是燈籠,而是七顆幹癟的人頭,每顆人頭的眼睛都用紅線縫合,仿佛在訴說著無盡的痛苦與冤屈。
沈予安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推門而入。就在他推門的瞬間,頭頂的人頭突然齊聲開口,聲音沙啞而詭異:“活人當物,死人贖當。”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讓沈予安渾身一顫,他的脊背瞬間被冷汗濕透。
當鋪內昏暗逼仄,光線十分微弱,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陳舊腐朽的氣味。櫃台高得離譜,仿佛是故意為了阻擋人的視線。櫃台上擺著一盞人皮燈罩的油燈,燈油散發著一股刺鼻的味道,燈下壓著一本厚重的賬冊,賬冊的封皮不知是用什麽皮革製成,透著一股詭異的光澤。
沈予安剛靠近櫃台,那本賬冊就自動翻開,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操控。無數頁契約如蝴蝶般從賬冊中飛出,在空中盤旋飛舞,組成一個個人形輪廓,這些輪廓若隱若現,仿佛是被困在契約中的靈魂在掙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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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什麽呢?小少爺。” 一道蒼老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聲音中透著一絲陰森的笑意。沈予安猛地回頭,看見一個身穿壽衣的老嫗坐在角落的太師椅上。她的膝蓋上攤著一張完整的人皮,人皮的顏色蒼白,毫無血色,她正用骨針在上麵縫製著什麽。仔細一看,那人皮的臉部輪廓竟與沈予安一模一樣,這一發現讓他頭皮發麻,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恐懼。
“我來贖當。” 沈予安強壓下心中的恐懼,亮出半枚鐲子,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鎮定。
老嫗渾濁的眼珠轉了轉,目光落在沈予安手中的半枚鐲子上,“周淑華當年當的是整隻鐲子。” 她緩緩說道,聲音如同砂紙摩擦一般。接著,她掀開膝上人皮的左手腕部位,露出內側的刺青,那裏紋著另外半枚鐲子的圖案,“想要完整的契約,就得拿回完整的抵押物。”
櫃台上的油燈突然爆出燈花,“劈啪” 一聲,火光中浮現出祖母年輕時的影像。沈予安看到祖母懷抱嬰兒,神色悲戚地跪在當鋪裏,將翡翠鐲交給櫃台後的黑影。那黑影接過鐲子時,露出的手腕上戴著一串黃銅鈴鐺,鈴鐺的樣式和沈碧梧嫁衣上的一模一樣,這一細節讓沈予安心中的疑惑愈發濃重。
“你祖母用你祖父的命換了你的命。” 老嫗用骨針戳破人皮的手指,擠出一滴黑血,黑血滴落在地上,瞬間滲透進地板,“現在,該物歸原主了。”
老嫗話音剛落,當鋪的地板突然開始下陷,發出 “嘎吱嘎吱” 的聲響,露出一個巨大的血池。血池中沉浮著無數契約文書,每張文書都裹著一截人體組織,有的是手指,有的是頭發,還有的是指甲,場麵十分恐怖。沈予安懷中的《陰司簿》劇烈震動,掙脫他的手飛向血池上空,書頁間掉出一張泛黃的照片。沈予安定睛一看,照片上是民國時期的承陰齋門前,年輕的祖母抱著嬰兒,身旁站著穿嫁衣的沈碧梧!
最恐怖的是,照片裏的沈碧梧腹部隆起,明顯懷有身孕。
“沈靜山逃婚後,沈碧梧帶著三個月身孕投井。” 老嫗的聲音忽遠忽近,仿佛從另一個世界傳來,“你祖母偷梁換柱,把死胎換成了活嬰...”
血池突然沸騰起來,“咕嚕咕嚕” 的聲音不絕於耳,一具穿著嫁衣的浮屍緩緩升起。屍體的腹部被粗暴地剖開,裏麵蜷縮著一個青紫色的嬰兒屍體。當屍體轉向沈予安時,他驚恐地看到嬰兒的臉正在迅速老化,皮膚鬆弛,皺紋橫生,轉眼變成一個白發老人,赫然是老年馮三爺的模樣!
“馮三爺是......” 沈予安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沈碧梧的遺腹子,你法律上的堂兄。” 老嫗咯咯笑著,笑聲尖銳刺耳,“他等這一天等了九十九年。”
血池裏的契約文書突然全部立起,在沈予安周圍迅速組成一堵環形的牆,將他緊緊包圍。每張契約上都寫著 “沈予安” 的名字,落款日期從癸亥年一直延續到今時今日,仿佛他的命運早已被這些契約所掌控。最中央的那張格外醒目:
“壬寅年子時,沈予安自願歸還肉身”
簽字處已經按著一個血手印,指紋與沈予安完全一致。文書下方擺著三樣東西:一把沾血的剪刀、半塊銅鏡和裝滿黑水的瓷瓶,正是他在承陰齋找到的法器!
“你以為這些是武器?” 老嫗扯開人皮的胸口,露出裏麵蠕動的契約文字,那些文字仿佛是一條條活物,在人皮上扭曲翻滾,“這些是你當年親手殺她的凶器。”
沈予安的右眼突然劇痛,仿佛有一把利刃在眼眶中攪動。他的視線被血色覆蓋,在短暫的幻象中,他看到自己——或者說穿長衫的沈靜山——將剪刀刺入沈碧梧的右眼,用銅鏡照散她的魂魄,最後把她的眼淚封入瓷瓶鎮壓在井底。而最可怕的是,整個過程祖母就站在一旁,懷裏抱著個啼哭的嬰兒!
當鋪的梁柱突然開始滲血,血珠不斷湧出,在空中凝成算盤形狀。老嫗站起身,撕下正在縫製的人皮,“時辰到了,該清賬了。”
人皮如同一隻巨大的蝙蝠,飄向沈予安,如同活物般要包裹他的頭部。千鈞一發之際,血池中的浮屍突然炸開,巨大的衝擊力讓整個當鋪都搖晃起來。那個青紫色嬰兒的屍體重重摔在櫃台上,屍體的嘴巴詭異地開合,發出馮三爺的聲音:
“且慢!契約還缺一樣......”
嬰兒腐爛的手指向沈予安的左胸。老嫗恍然大悟:“是了,還缺負心淚。” 她突然用骨針刺向自己的眼球,挖出一顆渾濁的玻璃體,“當年沈靜山沒流一滴淚,這債得由孫子來還。”
玻璃體被捏碎的瞬間,沈予安感到心髒被無形的手攥住,一陣劇痛襲來。他的左眼不受控製地流淚,淚滴在半空凝成冰晶,晶體內封印著個微小的身影——穿嫁衣的沈碧梧!
“終於齊了。” 老嫗貪婪地接住淚晶,“活人眼、至親骨、負心淚......”
她將淚晶按入人皮的左眼窩,人皮立刻像充氣般膨脹起來,逐漸呈現出沈靜山的容貌。與此同時,血池裏的契約文書全部飛向人皮,在皮膚表麵形成密密麻麻的刺青,仿佛在書寫著一段不為人知的曆史。
沈予安趁機撲向櫃台,抓住那本厚重的賬冊。賬冊封皮竟然是用人腹部的皮膚製成,觸感溫熱柔軟,讓人不寒而栗。他奮力撕下寫著祖母當票的那頁,紙張斷裂處噴出腥臭的黑血,濺在他的臉上,散發著一股濃烈的腐臭味。
“找死!” 老嫗的麵容突然扭曲,變得猙獰可怖。壽衣下伸出數十條蒼白的手臂,手臂上青筋暴起,指甲又尖又長,朝著沈予安抓來。
沈予安將撕下的彈票拍在自己胸口,紙張瞬間融入皮膚。他左腕的契約刺青突然暴長,黑發般的紋路纏上襲來的蒼白手臂 ,一場驚心動魄的較量,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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