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稱魂秤
字數:6026 加入書籤
紙紮童男的身體在晨光中化為灰燼,那半枚翡翠鐲子"當啷"一聲落在地上,滾到沈予安腳邊。鐲子內圈的咒文在陽光下泛著血光,竟與青銅鑰匙上的齒痕完全吻合。
沈予安彎腰拾起鐲子的瞬間,右眼的青銅瞳孔突然收縮——視線穿透地麵,看到公館地基下埋著的七具棺材,每具棺蓋上都刻著北鬥七星的一個星位。而最中央的那具棺材裏,蜷縮著一個戴翡翠鐲子的嬰兒幹屍,臍帶連向地底深處某個龐然大物。
"第一個珍物..."沈予安將鐲子套上左手腕,冰涼的觸感讓他想起祖母的手,"拿到了。"
《凶宅誌異》在懷中微微發燙,自動翻到記載老城隍廟的章節。泛黃的紙頁上浮現出血色地圖:廟宇平麵圖扭曲成秤盤形狀,而在本該是神龕的位置,畫著一杆青銅秤。圖示旁標注著:
"稱魂秤,戊寅年封"
"左盤盛陽壽,右盤載陰債"
"取秤需備:替身紙人、買命錢、活人淚"
紙紮童女的殘肢突然從巷子陰影裏爬出,斷臂指著西北方向:"掌櫃的...快走...影子要追上來了..."
沈予安回頭,看見自己消失的影子竟然獨立行走在牆麵上,正以詭異的速度向他逼近。更恐怖的是,影子手裏提著個模糊的燈籠,燈籠光暈中隱約可見七個不同年代的"沈予安"被鎖鏈串在一起的畫麵。
老城隍廟在霧隱市最老的街區,穿過三條彌漫著腐肉味的巷子後,那座傾斜的朱紅色建築出現在視野裏。廟門前的石獅缺了半邊腦袋,裂口處爬滿蜈蚣。當沈予安踏上台階時,蜈蚣突然齊刷刷昂首,用血紅的複眼"盯"著他。
"活人禁入。"一個沙啞的聲音從廟內傳出。
門楣上懸掛的銅鏡映出沈予安變形的倒影——他的右眼已經完全變成青銅材質,左眼則爬滿血絲,而更駭人的是,脖頸處隱約浮現出七道勒痕,像是被無形的繩索絞過多次。
"我來取稱魂秤。"沈予安亮出手腕上的翡翠鐲子。
廟門"吱呀"一聲自動開啟,裏麵黑得如同墨缸。陰冷的風裹挾著紙灰撲麵而來,灰燼中夾雜著細碎的骨渣。沈予安剛跨過門檻,身後的門就重重關上,黑暗中有無數細小的手抓住了他的褲腳。
"買命錢。"那個沙啞的聲音貼近耳邊,呼出的氣帶著腐臭味。
沈予安從懷中摸出三枚光緒元寶——正是當初林世傑給的假壓轎銀,後來被嫁衣女子變成黃符紙,現在又恢複了金屬質地。錢幣剛離手就被黑暗吞噬,遠處傳來"咕咚"的吞咽聲。
"活人淚。"聲音移到右側。
沈予安用銀針刺破自己的食指,將血滴在翡翠鐲子上。血珠沒有滑落,而是被鐲子吸收,內圈的咒文亮起幽光。一滴晶瑩的液體從咒文縫隙滲出,懸浮在空中——這是沈碧梧被封存的眼淚!
黑暗中有東西急切地撲向淚滴,卻在觸碰的瞬間發出慘叫。借著這短暫的混亂,沈予安右眼的青銅瞳孔自動調節焦距,看清了廟內景象:
這哪裏是什麽廟宇,分明是個巨大的秤盤!地麵傾斜成45度角,所有陳設都固定在"盤麵"上。而在本該供奉城隍的位置,擺著一杆三米高的青銅秤,秤盤是兩塊人天靈蓋骨,秤杆上刻滿契約文字。
秤杆末端坐著個侏儒,他的皮膚像風幹的橘子皮般皺縮,右手是正常的孩童大小,左手卻巨大如蒲扇,正托著個不斷滴血的紙人。
"最後一個,替身。"侏儒咧嘴一笑,露出滿口尖牙,"用你的影子換。"
沈予安這才發現,自己的影子不知何時被釘在了秤盤上,正痛苦地扭動著。更可怕的是,影子周圍跪著七個模糊的人形,正用紅繩將影子分屍!
"不換。"沈予安突然將翡翠鐲子按在右眼上,"我用這個。"
鐲子與青銅眼球接觸的刹那,整座廟宇劇烈震動。秤盤上的侏儒發出驚恐的尖叫,他的左手突然炸裂,紙人被血霧吞噬。青銅秤自動傾斜,秤杆筆直地指向沈予安,末端裂開個口子,吐出一卷竹簡。
竹簡展開後隻有七個字:"稱魂易,稱己難"
侏儒的身體開始融化,變成粘稠的黑油順著秤杆流下。黑油所到之處,青銅秤迅速鏽蝕,秤盤上的人骨發出淒厲的哀嚎。沈予安衝上前抓住秤杆,觸手的瞬間,海量信息湧入腦海:
這杆秤能稱量任何事物的"代價"...
祖母曾用它稱過沈予安的魂魄,發現比常人多出七兩...
多出的部分正是曆代守契人積累的契約債務!
"找到你了..."
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沈予安轉身,看見旗袍女人林秀兒站在陰影裏。她的脖頸縫合線完全崩開,頭顱歪斜地掛在肩上,右手提著盞人皮燈籠。燈籠光暈中,浮現出沈碧梧被挖眼的場景——動手的赫然是年輕時的祖母!
"第二個鎮物..."林秀兒的聲音突然變成馮三爺的腔調,"你拿不走。"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她猛地撕開自己的旗袍,露出裏麵由契約文書組成的身體。紙張嘩啦啦翻動,每一頁都寫著沈予安的名字。而從她空洞的腹腔裏,爬出無數隻青銅色的螞蟻,每隻螞蟻背上都刻著個"沈"字。
螞蟻群如潮水般湧向青銅秤,所過之處金屬迅速腐蝕。沈予安右眼的青銅瞳孔突然流出黏液,在秤杆上形成保護層。兩股力量相持的瞬間,廟頂突然坍塌,露出血紅色的天空——
天上沒有太陽,隻有七顆排列成北鬥形狀的眼睛!
每顆眼睛的瞳孔都是青銅色,正緩緩聚焦到沈予安身上。被目光觸及的皮膚立刻浮現出契約文字,這些文字如活物般向左手腕的鍾形印記匯聚。印記越來越燙,最後竟發出真實的鍾鳴聲!
"咚——"
聲波掃過,螞蟻群紛紛爆裂。林秀兒的契約身體被震散大半,她尖嘯著撲向沈予安,殘存的右手直取他的右眼。千鈞一發之際,青銅秤突然自行折斷,秤盤如鍘刀般落下,將林秀兒攔腰斬斷!
斷裂的秤杆飛入沈予安手中,迅速縮小成正常尺寸。而秤盤則化作兩片青銅薄片,嵌入他的掌心。劇痛中,《凶宅誌異》自動翻頁,顯現出新內容:
"稱魂秤已取,代價已付"
"七凶鎮物需按順序收集"
"下一站:西街紙紮鋪人皮燈籠"
林秀兒的上半身還在爬行,她的契約身體正在重組。沈予安抓起掉落的竹簡砸向她,竹簡觸地的瞬間展開成巨大的符咒,將林秀兒暫時封印其中。
廟門突然洞開,陽光如利劍刺入。沈予安踉蹌著衝向光明,身後傳來侏儒癲狂的笑聲:"稱過自己了嗎?沈掌櫃...你的魂魄到底有多重?"
踏出廟門的刹那,沈予安感到左手掌心的青銅薄片開始融合。他低頭查看,發現掌紋已經變成了契約文字,而更駭人的是——
自己的影子回來了,卻多出七個頭顱!
西街比記憶中更加破敗。
紙紮鋪的門楣上,"馮記"匾額傾斜欲墜,兩側的對聯隻剩下殘片:"生人進"和"去"字依稀可辨。沈予安站在門前,右眼的青銅瞳孔自動調整焦距,透過木板看到裏麵的景象:
鋪內掛著的紙人全部背對外麵,它們的後腦勺上貼著黃符,符紙下有什麽東西在蠕動。而在櫃台下方,蜷縮著個穿紅肚兜的孩童,正用祖母的針線縫製一盞燈籠——材質赫然是人皮!
沈予安推門的瞬間,所有紙人同時轉頭。它們的麵部都是空白,卻在脖頸處咧開一張嘴,齊聲唱道:
"燈籠亮,魂魄來"
"人皮做罩,骨為架"
櫃台下的孩童抬起頭,露出馮三爺蒼老的麵容。他手裏的針線不停,正在往燈籠上繡眼睛——右眼是青銅色,左眼是青灰色,與沈予安和沈碧梧的眼睛一模一樣!
"來取第三個鎮物?"孩童的聲音卻是成年男性,"你祖母的人皮燈籠...可不好拿。"
他舉起近乎完成的燈籠,燈光透過薄如蟬翼的人皮,映出裏麵跳動的綠色火焰。火中浮現出無數記憶碎片:
祖母年輕時潛入紙紮鋪地窖...
她剝下某個死囚的背皮...
用銀針在皮上繡出逆七星...
最震撼的是某個雨夜,祖母將這盞燈籠掛在承陰齋門前,燈光籠罩中的嬰兒沈予安)身上浮現出七道重影——正是曆代守契人的魂魄碎片!
"老太太聰明反被聰明誤。"孩童馮三爺咯咯笑著,"她以為人皮燈籠能藏住你,卻不知這反而讓契約認定了你就是守契人。"
沈予安掌心的青銅薄片突然發燙,形成微型秤盤圖案。他猛地將左手按在地上,地麵頓時浮現出巨大的秤影。孩童馮三爺驚叫著跳上櫃台,卻還是被秤影罩住了右腳。
"稱一稱。"沈予安低語,"你的"代價"。"
孩童的右腳瞬間幹癟如枯木,皮膚下的血肉消失無蹤。他慘叫著撕下自己的右腿,斷口處卻沒有流血,而是湧出無數契約文書。文書在空中組成鎖鏈,纏向沈予安的脖頸。
人皮燈籠突然自行搖晃,燈光驟然大盛。綠火中伸出隻蒼老的手,一把抓住契約鎖鏈。孩童馮三爺發出不似人聲的尖叫:"周淑華?!你不是魂飛魄散了嗎?"
火光中的祖母虛影沒有回答,隻是將鎖鏈纏在自己手腕上,用力一扯——孩童馮三爺的身體如紙般被撕成兩半,裏麵掉出個青灰色的眼球!
沈碧梧的左眼!
眼球滾到沈予安腳邊,瞳孔中映出西街44號地窖的景象:那口黑漆棺材已經打開,裏麵躺著具無皮女屍,雙手交疊放在腹部,掌心裏捧著盞完好的青銅燈。
"第三個鎮物..."沈予安拾起眼球,"原來一直在地窖。"
紙紮鋪突然劇烈震動,所有紙人齊聲哀嚎。它們的後腦勺炸開,黃符下的東西終於顯露——全是縮小版的青銅秤!這些微型秤盤如蜂群般飛向沈予安,卻在觸及他右眼光芒時紛紛墜落。
孩童馮三爺的殘軀爬向櫃台,用最後的力氣拉開抽屜。裏麵是滿滿一抽屜的"沈"字印章,每個都沾著幹涸的血跡。
"你毀了一個...還有千百個..."他的聲音逐漸微弱,"守契人...永遠逃不掉..."
沈予安踩碎腳邊的青灰色眼球,粘稠的液體濺在手上,形成地圖——正是西街44號地窖的立體結構圖。而在最深處,標著個血紅的"燈"字。
人皮燈籠的火焰突然熄滅,祖母的虛影隨之消散。在徹底黑暗前的最後一瞬,沈予安看到燈籠內壁上用隱形墨水寫著一行字:
"七珍物齊,開河鍾"
"鍾響之時,逆天改命"
喜歡鬼魂陰契請大家收藏:()鬼魂陰契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