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井底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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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井底骨
    承陰齋後院的古井水麵結了一層薄冰,冰麵上映出的不是沈予安的臉,而是一個模糊的青銅鍾輪廓。
    他站在井沿,右手掌心新添的鍾錘形傷口隱隱作痛。從鬼市帶回的敲鍾人斷指被貼身存放,此刻正透過衣料散發出不正常的溫度。《凶宅誌異》的殘頁在井口上方懸浮,燃燒形成的灰燼組成七個地名——對應敲鍾人遺骸其餘六部分的藏匿處,以及最後一塊"未知"的標記。
    "掌櫃的...時辰到了..."
    紙紮童女的殘軀不知何時爬上了井台,她僅剩的半張臉已經腐爛,露出裏麵塞滿的契約文書。童女用祖母的銀針刺破自己紙做的指尖,黑血滴在冰麵上,瞬間蝕穿出一個孔洞。
    "老太太說..."童女的聲音越來越微弱,"井下有"引路燈"...但千萬別看燈裏的..."
    話音未落,她的身體突然自燃,綠色火苗中浮現出祖母扭曲的麵容。灰燼飄向井口,冰層"哢嚓"一聲裂開蛛網般的紋路。沈予安低頭望去,井水不知何時變成了粘稠的血色,水麵下漂浮著七盞白燈籠,排列成北鬥七星形狀。
    第一盞燈籠突然上浮,"噗"地衝破冰層。燈籠紙不是常見的材質,而是某種細膩的皮革——人皮!燈罩上隱約可見刺青的痕跡,正是承陰齋曆代掌櫃的標記。當沈予安伸手觸碰時,燈籠突然發出淒厲的嬰啼,火光變成刺目的青色。
    "戊寅年六月初六,子時入井"
    "備三物:契約血、引路錢、替身紙"
    字跡在燈麵上浮現又消失。沈予安劃破左手腕,幾滴青銅色的血珠落入井中;隨後是鬼市帶回的三枚聽陰錢;最後一張替身紙是從《凶宅誌異》上撕下的空白頁,被他折成小人形狀。
    血水在接觸到這些物品後劇烈沸騰,井壁上的青苔迅速枯萎脫落,露出後麵密密麻麻的契約文字。更駭人的是,這些文字正在重新排列組合,形成新的條款——專門針對沈予安的"井底契約"!
    "來不及了..."沈予安咬破舌尖,將血噴在燈籠上。火光驟然大盛,照亮了井底——那裏沉著具青銅棺材,棺蓋上刻著與河鍾一模一樣的紋路。
    他縱身躍入井中。
    下墜的過程異常緩慢,仿佛穿過某種粘稠的時空斷層。井壁上的契約文字如活物般蠕動,有幾段甚至伸出"觸須"試圖纏繞他的四肢。右手的鍾錘傷口突然迸發青光,將這些文字觸須灼燒成灰燼。
    井水在接觸身體的瞬間分開,形成一條狹窄的通道。沈予安墜落在青銅棺上,衝擊力震得棺蓋移開一道縫隙,裏麵射出刺目的白光。
    棺內沒有屍體,隻有一盞造型奇特的青銅燈——燈座是七隻相互纏繞的手,燈芯處懸浮著顆跳動的心髒。當沈予安靠近時,心髒突然加速搏動,發出"咚咚"的悶響,與他自己胸腔裏的心跳完全同步!
    "這是...我的心髒?"
    《凶宅誌異》的殘頁突然飛入棺中,在心髒上方燃燒。火焰裏浮現出祖母的影像:年輕的周淑華跪在井邊,從自己胸口引出一縷青光注入井中...
    "原來如此..."沈予安恍然大悟,"祖母把我的"心燈"藏在這裏...躲避契約感知..."
    他伸手觸碰心髒,指尖傳來的不是血肉的柔軟,而是冰冷的金屬觸感。隨著接觸,海量記憶碎片湧入腦海:
    五歲那年突發的高燒...
    祖母深夜帶他來井邊進行的秘密儀式...
    某個模糊的身影將青銅燈沉入井底...
    最震撼的是最後一段記憶——那個模糊身影轉身時,露出的竟是沈碧梧的臉!
    心髒突然劇烈抽搐,燈焰暴漲形成火幕。火中走出個穿明代服飾的女子,她的右手缺失小指,左胸有個駭人的空洞,麵容卻與沈碧梧有七分相似。
    "你終於來了..."女子的聲音帶著奇異的回響,"我是第一個反抗者...也是最後一個希望..."
    她殘缺的手指向青銅棺內側,那裏刻著段被刻意磨損的文字。沈予安右眼的青銅瞳孔自動調節焦距,看清了內容:
    "河鍾非契約源"
    "源在鍾內之匣"
    "七骨為匙"
    "敲破即止"
    女子突然痛苦地蜷縮起來,身體開始透明化:"快走...它們發現你了..."
    整個井底突然劇烈震動,青銅棺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沈予安剛抓起心燈,棺蓋就轟然閉合,險些夾斷他的手腕。井水開始倒灌,原本分開的通道急速收窄,水中浮現出無數張人臉——全是曆代守契人的樣貌!
    "留下...心髒..."
    "歸位...守契..."
    它們的低語形成音浪,震得沈予安耳鼻流血。懷中的敲鍾人斷指突然發燙,斷口處伸出細小的青光絲線,與心燈產生共鳴。借著這股力量,他開始向上浮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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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井壁上突然伸出無數蒼白的手臂,每隻手的指尖都長著契約文字形成的倒刺。最上方的那隻格外慘白,腕上戴著熟悉的翡翠鐲子——是沈碧梧的手!
    "夫君...別走..."手的主人在井口探頭,露出沒有五官的臉,"把心燈...給我..."
    沈予安將銀剪刀咬在口中,左手緊握心燈,右手持敲鍾人斷指如匕首般刺向那些手臂。斷指觸及的瞬間,手臂紛紛如觸電般縮回。借著這個空隙,他拚命向上遊去。
    距離井口還有三米時,水麵突然結冰。沈碧梧的無臉頭顱倒掛著從冰麵垂下,長發如海草般纏向他的脖頸:"你答應過...同生共死..."
    心燈突然自行飛起,燈焰暴漲形成火環。沈碧梧發出淒厲慘叫,麵部皮膚如蠟般融化,露出底下由契約文書拚貼成的"真容"。冰層在高溫下炸裂,沈予安趁機攀住井沿,狼狽地爬出井口。
    身後傳來"嘩啦"的巨響,井水如噴泉般湧出,在空中凝成巨大的契約文字:
    "七日期滿"
    "心燈歸位"
    "河鍾將鳴"
    文字化作暴雨落下,每一滴都在地麵蝕刻出微型條款。沈予安護住心燈衝回屋內,身後的井口傳出不甘的咆哮。
    承陰齋正堂的契約文書全部自燃,灰燼在供桌上組成新的地圖——六個閃爍的紅點標記著剩餘遺骨的位置,每個都與七凶地重合。而第七個紅點竟在不斷移動,目前停在...沈予安的胸口!
    "原來第七塊遺骨..."他低頭看著心燈,"就是敲鍾人的心髒..."
    紙紮童男的殘肢突然從門縫下爬入,它隻剩一隻手臂和半邊頭顱,卻死死攥著個東西——半張燒焦的契約,上麵依稀可見"沈重山"的簽名和某個血手印。
    "掌櫃的..."童男用最後的力氣將契約殘片按在沈予安右手上,"老太太...騙了所有人...包括契約..."
    殘片接觸皮膚的瞬間,沈予安看到了終極真相:
    初代守契人沈重山根本沒有簽契約!
    他妻子——真正的敲鍾人——代簽後砸碎河鍾一角...
    而沈家世代守的...竟是個騙局!
    童男徹底化為灰燼前,吐出最後幾個字:"找...賣貨郎...他有第二塊骨..."
    窗外突然傳來搖鈴聲,由遠及近。沈予安透過窗縫看去,渾身血液瞬間凍結——
    霧蒙蒙的街道上,一個挑著貨擔的身影正緩緩走來。他穿著明代服飾,右手缺失小指,每走一步,貨擔裏就傳出"咯啦咯啦"的骨頭碰撞聲。
    更恐怖的是,賣貨郎沒有頭。脖頸上頂著的是個青銅鍾模型,鍾擺位置晃蕩著半塊頭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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