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鏡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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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鏡中人
沈予安的指尖剛觸碰到那張泛黃的照片,一陣刺骨的寒意就順著指骨迅猛地竄上脊背,仿佛有一雙無形的手,將他拖入冰窖。照片裏的嬰兒毫無五官,整張臉猶如一張被水泡發、失去所有細節的白紙,顯得格外詭異。可他的目光卻被嬰兒手腕上係著的一根紅繩牢牢吸引,那紅繩的樣式,竟和沈予安從小戴到大的翡翠平安扣的係繩一模一樣。
“這不可能......”沈予安的聲音卡在喉嚨裏,幹澀而沙啞,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咽喉。照片從他顫抖的指間滑落,輕飄飄地飄到地上時,竟像是被一種神秘的力量操控,自動翻了個麵。背麵用褪色的朱砂寫著一行小字:【戊寅年七月初七,借子歸陽,以眼為契】。
老周的手突然如鉗子一般死死鉗住他的肩膀,指甲幾乎都陷進了皮肉裏,那力度大得仿佛要將他的肩膀捏碎。老周的聲音中帶著難以抑製的激動與恐懼,近乎嘶吼道:“你還不明白嗎?你根本不是活人!你是沈如霜從鏡子裏偷出來的‘影孩’!”
沈予安像是被這句話狠狠擊中,猛地推開老周,身體不受控製地向後倒去,後腰重重撞上櫃台。一聲脆響,青銅鈴鐺從抽屜裏滾了出來,“當啷”一聲砸在地上。鈴鐺內壁刻著密密麻麻的符文,此刻正滲出血珠,那血珠殷紅濃稠,仿佛是從地獄深處流淌出來的。沈予安望著地上的鈴鐺,突然想起小時候每次問起身世,祖母都會搖著這個鈴鐺,輕聲呢喃:“你是鏡花水月的孩子。”那時的他,隻當這是老人家的囈語,未曾在意,如今才驚覺,那竟是殘酷而冰冷的真相。
“那我的父母......”沈予安艱難地開口,聲音裏滿是茫然與震驚。
“沈如霜用契約從鏡鬼那裏借來‘子嗣’,代價是每代長子的眼睛。”老周彎腰撿起鈴鐺,隨著他的動作,銅鏽簌簌剝落,仿佛在訴說著歲月的滄桑與秘密,“你父親三十歲那年被挖去雙眼,死在這間當鋪的地窖裏。”
窗外,一道驚雷轟然炸響,閃電如同一把利劍,瞬間照亮了當鋪的每個角落。沈予安驚恐地發現,所有鏡麵都蒙著一層血霧,那血霧濃稠而詭異,在霧氣中,浮現出無數張沒有五官的臉,仿佛是被禁錮在鏡子裏的冤魂。最近的穿衣鏡裏,那個穿絳紫色旗袍的身影正緩緩抬手,她指尖觸碰鏡麵的位置,恰好對應著沈予安的左眼,仿佛在召喚著什麽。
“它來收債了。”老周的聲音帶著一種詭異的平靜,仿佛已經預見了即將到來的災難,“這次要的不是眼睛......”
話音未落,鏡中的旗袍女人突然伸出雙手,狠狠撕下自己的臉,露出碎鏡片。而在那些碎鏡片後麵,出現的竟是沈予安的麵容,隻是這張臉布滿蛛網般的裂痕,每道裂縫裏都嵌著細小的鏡子碎片,看起來猙獰而恐怖。
“......它要的是整具肉身。”老周的聲音仿佛從九幽地獄傳來,讓沈予安的血液瞬間凝固。
沈予安的影子像是被惡魔操控,突然暴起發難,漆黑的手爪如利刃一般,狠狠掐住他自己的脖子。他的身體不受控製地踉蹌後退,慌亂中撞翻了博古架。古董鍾表砸在地上,表盤玻璃映出他扭曲的臉,而鏡中的“他”,竟然正在露出詭異的笑容。喉骨在巨大的壓力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咯”聲,缺氧的視野裏,沈予安看到老周舉著桃木劍刺向他的影子,可那劍尖卻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穿透黑影,直接紮進他的小腿。
劇痛如洶湧的潮水般襲來,讓影子鬆開了手。沈予安蜷縮在地上,劇烈地咳出血沫,他驚恐地發現,吐出來的血水裏竟混著碎鏡渣。更可怕的是,這些碎片像是有了生命,正在地上自動拚湊成小小的鏡麵,每個鏡麵裏都爬出指甲蓋大小的“自己”,它們張牙舞爪,仿佛要將他吞噬。
“去地窖!”老周見狀,急忙拽起他就往後院跑,“那麵南洋鏡封在......”
話還沒說完,老周的喉嚨突然裂開一道口子,鮮血如噴泉般噴射而出,噴在門框上竟形成一個個血手印。沈予安驚恐地回頭,看見自己的影子貼在牆上,手指還保持著撕扯的動作,仿佛是它親手撕開了老周的喉嚨。而真正的恐怖才剛剛開始,當鋪裏所有古董鍾表突然同時敲響子時的鍾聲,鍾聲震耳欲聾,表盤玻璃全部爆裂,無數鏡鬼從表盤裏爬出來,它們的身形像融化的蠟一樣扭曲拉長,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嘯。
地窖鐵門鏽死的鎖舌自動彈開,一股陰森的陰風裹挾著刺鼻的黴味撲麵而來。沈予安拖著流血的小腿,艱難地往下爬,木質樓梯在腳下發出“吱呀”的聲響,每一聲都像是在訴說著死亡的預告。最後一階台階上放著一盞長明燈,燈油早已幹涸,可燈芯卻詭異地燃燒著,綠火搖曳,照亮了地窖中央那麵蓋著紅布的等身鏡。
紅布無風自動,緩緩掀起一角,露出一角鎏金鏡框,散發著神秘而古老的氣息。沈予安突然頭痛欲裂,仿佛有無數根鋼針在刺紮他的大腦。童年記憶的碎片如潮水般湧入腦海,他想起祖母總是嚴禁他靠近地窖,可每年七月初七,祖母都會獨自端著油燈下來,對著鏡子喃喃自語。有次他偷偷跟來,從門縫裏看到祖母對著鏡子梳頭,鏡中映出的卻是年輕時的她自己,那場景,仿佛時間在鏡子裏發生了錯亂。
“砸了它!”滿嘴是血的老周從樓梯上滾下來,聲音微弱卻帶著決絕,“用你的......”
話未說完,老周的眼球突然爆裂,玻璃體混著血水濺在鏡子上。紅布徹底滑落,鏡麵映出的不再是地窖,而是民國時期的沈家祠堂。穿絳紫色旗袍的“沈如霜”站在祠堂中央,懷裏抱著那個沒有臉的嬰兒,腳下躺著七八具穿長衫的男性屍體,每具屍體的眼眶裏都插著鏡子碎片,場麵血腥而恐怖。
“乖孫。”鏡中的沈如霜抬起頭,聲音和記憶裏的祖母一模一樣,那熟悉的聲音此刻卻充滿了詭異的寒意,“該回家了。”
沈予安舉起青銅鈴鐺,想要砸向鏡子,卻發現自己的手臂正在鏡化,皮膚下浮現出蛛網狀的鏡麵裂紋,仿佛他正在被鏡子吞噬。鏡鬼的冷笑從四麵八方傳來,仿佛是從地獄深淵傳來的詛咒:“你以為能逃掉?你的血是鏡油,骨是鏡框,魂是鏡光......”
地窖突然劇烈震動,仿佛要被某種強大的力量撕裂。長明燈炸裂的瞬間,沈予安看見鏡中的“自己”伸出手,裂紋密布的手指穿透鏡麵,冰涼的指尖按在他的左眼瞼上,一股徹骨的寒意瞬間傳遍全身。
“終於抓到你了。”那聲音在沈予安的耳邊回蕩,宣告著他的絕望與無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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